李忟忟緩了兩個小時冷靜正想著如何推脫時,看看時間已經快凌晨一點多了。
馬小綿敲了敲開著的門提醒我們三個人。
“有客人到了。”
牛小豆跟一個人從外面進去,“給我說話。”
她一改剛見面時的俏皮搞笑,正經的有些冷漠。
“這人怎么了?為何如此?”我疑惑的問道。
沈長音面色沒有變化,臉上還帶著淡笑,只是眼眸低垂,輕輕的用手碰了一下我的胳膊,表示我繼續不要停。還讓我把筆給那人。
牛小豆偏頭看向我解釋道,“這個人總不過界,非說想留在這里。她已經到了該下府的時間了。”
“這個世間還有什么值得你留界嗎?”我學著電視劇古時官老爺審問犯人的架勢問道。
不知道是該說這個人的運氣好還是不好,第一天就讓我遇上了。
李忟忟皺了皺眉,目光落在她的身上,見她沒有回復自已,面色開始冷峻起來,便仔細打量了她。
她依然低頭沉默不語,煩亂的頭發擋住了五官,真的如同與古時的犯人一般站著,等候發落一般。
馬小綿過來遞了一本書給我,“上面是她的事跡,你看著處理吧!”
我和沈長音互看了一眼,也不好讓人就這樣退下,畢竟以后我還要跟這些打交道,我的態度不僅冷冽了幾分。
我上前想要看清她的臉,她躲避我到是自已整理遮蓋五官的碎發說:“在書店里我苦等了三年了,他說會來陪我共度余生。”
頭發理開后,李忟忟看清了她的臉,是三年前當紅的女歌手楚姿欣。那時候誰手機沒有她的一首歌。
娛樂新聞上寫她噪音清冷,宛如天籟,還會寫歌,有好幾首自己的代表作。
當年是娛樂圈青年人氣歌手。僅僅六個月就一代紅星隕落。
中秋當天晚上在自己公寓得了憂郁癥自殺,警方通報是因為寫不出新歌。
頭條整整一個星期左右才減熱度。
“那不是真相。”楚姿欣眼中含淚。手里拿著筆,顫顫巍巍的在書本的白紙上面寫出。
“在沒有人知道我的時候,只有一個人聽過夸我的歌好,那人叫陳寧濤,是搞音樂小公司。寧濤說他了解我。想讓我成為作曲家。讓我的歌家喻戶曉。我相信了他,把當時寫的歌曲都在他的公司發了專輯。到了發行我才發現名字改成他的,但是我還是甘心領證,做他的賢內助在后面支持他。很快他代替了我成為有名的作曲家。三年前我寫了一首歌曲,誰唱他都不滿意,我就親自錄音給他。歌曲火了我也被人知曉。我火了后,找我唱歌人也多了。自然沒有時間作曲,他也慢慢淡出來。后面有人爆料他的幾首歌曲是我寫的。我的名氣就比他還要越來越紅,忙得經常不在家,家里的事情就交給他。他靠著酒精麻痹自己,被人嘲笑吃軟飯。中秋那天晚上回家,我看到在家里亂七八糟一大堆東西,房間里他跟一女人睡在一起。后來我跟他在陽臺上發生了爭執,他推我才會跌落死去的。”
楚姿欣的筆尖在紙上劃過,墨跡洇開時帶著淡淡的灰藍色,像她眼底化不開的霧。
李忟忟握著“渡”筆的手緊了緊,筆桿突然微微發燙,像是感應到了什么,筆尖懸在半空輕輕震顫。
沈長音忽然輕“咦”了一聲,目光望向書店門口:“執念太深,連陽間的氣息都引來了。”
話音剛落,老式風鈴又響了,這次的聲音格外滯澀,像被什么東西拖著。
一個穿深灰西裝的男人站在門口,頭發凌亂,領帶歪在一邊,手里攥著張泛黃的演唱會門票——正是楚姿欣巔峰時期的那場。
“陳寧濤。”佟叔翻開冊子,指尖在紙頁上頓了頓,“陽壽未盡,卻被執念勾來了。看來他這些年,睡得不好也不好過。”
男人腳步輕浮踉蹌著走進來,眼睛直勾勾盯著楚姿欣,喉嚨里發出沙啞的氣音:“姿欣……我知道你在這兒。”
楚姿欣猛地抬頭,原本含淚的眼瞬間燃起戾氣,手里的紙“嘩啦”被捏成一團:“你還敢來?!”
“我不敢忘。”陳寧濤的聲音發顫,從西裝內袋掏出個錄音筆,按下去的瞬間,里面傳出楚姿欣清透的歌聲,是那首讓她爆紅的歌,只是版本更粗糙,帶著她試唱時的笑場,“這是你當年錄給我的demo……我騙了你,把你的名字換成我的,可我后來……”
他突然蹲下去,捂住臉:“你走后第三個月,我就把所有版權轉回你名下了。那些歌,本該是你的。那天晚上我喝多了,那個女人是我找來故意氣你的……我沒想推你,我只是怕你走,怕你再也不寫歌給我聽了……”
錄音筆還在循環那首歌,楚姿欣僵在原地,碎發下的嘴唇哆嗦著,眼淚砸在地上,洇出小小的濕痕。
李忟忟忽然明白過來,舉起“渡”筆走向陳寧濤。
筆尖觸到他肩膀的瞬間,無數畫面順著筆鋒涌進她腦海——楚姿欣在出租屋里抱著吉他寫歌,陳寧濤蹲在旁邊給她煮泡面;兩人在狹窄的陽臺上碰杯,說要讓全世界聽到她的聲音;最后是那個中秋夜,楚姿欣的絕望,陳寧濤的慌亂,以及陽臺欄桿上蹭掉的一塊漆。
“渡”筆自動懸浮,在虛空中寫下兩行字:
「楚姿欣,執念非等,是求一句真心。」
「陳寧濤,愧疚非悔,是欠一生補償。」
金光閃過,楚姿欣手里的紙團慢慢展開,上面的字跡變得清晰:“我寫的歌,本就想唱給懂的人聽。”她看向陳寧濤,聲音輕得像嘆息,“你的補償,我收到了。”
陳寧濤猛地抬頭,看見楚姿欣的身影正在變不真實,像被風吹散的煙。他想伸手去抓,卻只撈到一把空氣。
“那首歌……”楚姿欣的聲音越來越遠,“最后一句,是寫給你的。”
陳寧濤癱坐在地,對著空無一人的地方喃喃:“我知道……‘月光漫過窗臺時,你說會等我回來’……”
書店里靜了很久,只有錄音筆還在唱。馬小綿走過來關掉它,輕聲說:“她要過界了。”
“先帶她回樓,她的刑法還沒受完。”沈長音說。
李忟忟看著手里的“渡”筆,筆尖的溫度剛好,不燙也不涼。
她轉頭看向沈長音,對方朝她笑了笑:“有時候,執念不是放不下,是沒機會好好收尾。”
佟叔合上冊子,手一揮送走陳寧濤的生魂,哼了一聲:“行了,這活兒干得還行。”
牛小豆突然湊過來,戳了戳李忟忟的胳膊:“喂,你剛才那兩下,還挺有判官樣兒。”
李忟忟低頭笑了笑,抬手看表,凌晨兩點整。
窗外的月光透過書店玻璃照進來,在地上鋪成一片銀霜,像誰散落的歌詞。
她握緊“渡”筆,第一次覺得,這個突然砸過來的“夜班”,好像也沒那么難。
畢竟,總有人需要一個機會,把沒說出口的話,好好唱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