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森林彌漫著清冽的霧氣,陽光艱難地穿透茂密的樹冠,在林間投下道道光柱,照亮了空氣中懸浮的細小水珠。鳥鳴聲此起彼伏,充滿了生機,但這份生機在巴特聽來,卻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詭異。他一夜沒睡好,眼下帶著淡淡的青影,精神有些恍惚。泰勒那壓抑的交談聲、冰冷的電子警告音,還有那可怕的“那些人”,像夢魘一樣在他腦海里盤旋。
“嘿,伙計們!振奮人心的消息!”泰勒的聲音刻意拔高,帶著一種夸張的活力,試圖驅散清晨的涼意和(他自己心中的)陰霾。他站在營地中央,拍了拍手,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他的笑容依舊掛在臉上,但巴特敏銳地捕捉到他眼底深處一閃而過的焦躁和疲憊,連他下巴上沒刮干凈的胡渣都顯得格外凌亂。
“經過我們專業向導高木池先生昨天傍晚的精心探查,”泰勒指向旁邊沉默寡言的高木池,后者微微點頭,眼神卻飄忽不定,“就在營地東邊大約400米的地方,我們發現了一條美麗的河流!而且,河岸邊停放著一些的獨木舟!這簡直是天賜的良機!”
“哇哦!獨木舟!”辛普森先生(侯默)第一個歡呼起來,他剛啃完一個三明治,嘴角還沾著面包屑,“太棒了!叢林漂流!這才叫真正的冒險!”他興奮地拍著圓滾滾的肚子。
“聽起來很有趣。”小玉米的爸爸點點頭,眼中也流露出興趣。媽媽則有些擔心地看了看小玉米:“寶貝,坐船怕不怕?”
小玉米還沒來得及回答,麗莎就拉著小玉米的手,興奮地說:“不怕!小玉米,我們可以一起劃船!”但麗莎的眼神卻飛快地瞟了一眼巴特,帶著詢問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
巴特的心猛地一沉。河流?東邊?昨天泰勒在帳篷里不是提到要往東走試試那條干涸的河床嗎?這獨木舟出現得也太巧了吧?他幾乎可以肯定,這是泰勒他們慌不擇路下想出的新辦法——沿著河流走,希望能回到磁場正常、有信號的地方,或者……只是為了擺脫這片該死的、讓他們徹底迷失的森林,以及那不知何時會降臨的“那些人”的追蹤!
“所以,我親愛的朋友們!”泰勒張開雙臂,笑容更加燦爛,試圖感染所有人,“我們今天上午的活動就是——叢林獨木舟探險!沿著河流順流而下,既能欣賞沿岸美景,又能節省體力,還能更快地接近我們心心念念的火山!這絕對是行程中意外的驚喜!大家說好不好?”
“好!”大人們紛紛響應,被這個“意外驚喜”點燃了熱情。阿黛拉小姐也優雅地微笑著,但她的目光若有所思地在泰勒和高木池之間掃過,最后落在了遠處霧氣彌漫的森林方向。
趁著大人們開始收拾行裝,興奮地討論著獨木舟的間隙,巴特飛快地溜到小玉米和麗莎身邊。他一把將兩個女孩拉到一棵巨大的、垂滿藤蔓的榕樹后面,緊張地左右張望,確認沒有大人注意這邊。
“聽著!”巴特的聲音壓得極低,帶著一夜未眠的沙啞和強烈的恐懼,“我昨晚聽到的比你們想象的還要糟糕一百倍!”
小玉米被他緊張的樣子嚇到了,抱緊了懷里的恐龍玩具。麗莎則一臉凝重,催促道:“快說,巴特!”
“他們不只是迷路!”巴特語速飛快,像倒豆子一樣,“泰勒說他們惹上了‘那些人’!非常可怕的人!好像還在找他們!他們提到什么‘約定的時間’快到了,還有‘巡邏隊’!更嚇人的是,我聽到了一個像鬼一樣冷冰冰的機器聲音警告他們,說什么‘坐標偏離’,‘后果自負’!”巴特模仿著那電子音,聲音都在發顫,“他們現在想坐船沿著河走,根本不是什么驚喜活動,是他們想逃命!想快點離開這個鬼地方!我們都被騙了!”
小玉米的大眼睛瞪得溜圓,她雖然不能完全理解“那些人”和“警告”意味著什么,但巴特臉上真實的恐懼和那些冰冷的詞語讓她感到了巨大的不安。她的小手緊緊抓住麗莎的衣角:“那…那我們要告訴爸爸媽媽嗎?”
“告訴他們有什么用?”巴特煩躁地抓了抓頭發,“昨天我們說迷路他們都不信!只會覺得我又在胡說八道,或者被泰勒那個大騙子隨便找個借口就糊弄過去了!”他想起昨天大人們的反應,既憤怒又沮喪。
麗莎緊抿著嘴唇,小臉繃得緊緊的,顯示出遠超年齡的冷靜:“巴特說得對,現在直接告訴大人可能沒用,泰勒他們肯定會狡辯。但是……”她清澈的眼睛里閃爍著堅定的光芒,“我們必須提高警惕!巴特,你繼續留意泰勒和那兩個駕駛員。小玉米,你跟著爸爸媽媽,如果發現任何奇怪的事情,立刻大叫或者跑到我身邊來。我們三個要互相照應,千萬別分開!”
“好!”小玉米用力點頭,把懷里的恐龍玩具攥得更緊了,仿佛那是她的護身符,“我的恐龍會保護我們!”
“還有,”麗莎壓低聲音補充道,“記住那條河的方向是東邊。如果…如果真的發生什么不好的事,我們就往西邊跑!和河流相反的方向!”她昨晚借著篝火的微光,悄悄用自己的小指南針(雖然指針也亂轉)和模糊的星象大致確認過方向。
巴特看著麗莎冷靜地安排,心里的恐慌稍微平息了一點,升起一股不服輸的勁頭:“哼!我才不怕!我倒要看看泰勒他們到底在搞什么鬼!”他挺起小胸脯,努力裝出勇敢的樣子,但微微發抖的手還是出賣了他內心的緊張。
“好了,孩子們!出發啦!向著河流,向著獨木舟,前進!”泰勒洪亮的聲音傳來,帶著一種刻不容緩的催促。
大人們已經收拾妥當,興致勃勃地準備出發。辛普森先生扛著一個大包,里面塞滿了零食。小玉米的爸爸背著相機,媽媽牽著還有些懵懂的小玉米。阿黛拉小姐背著一個輕便的背包,走在隊伍最后,目光警惕地掃視著周圍。
三個孩子對視一眼,交換了一個只有他們自己才懂的眼神——那里面有恐懼、有警惕,還有一絲被強行卷入未知漩渦的、屬于孩子的倔強和冒險精神。
“走吧,”麗莎牽起小玉米的手,又看了一眼巴特,“記住,互相照應。”
巴特點點頭,深吸一口氣,跟上了大人的隊伍。他故意落在后面,目光像探照燈一樣緊緊鎖定著前方帶路的泰勒、贊波和高木池的背影。森林里清新的空氣、悅耳的鳥鳴,此刻在他感知里都蒙上了一層不祥的陰影。那條神秘的河流,那些獨木舟,不再是歡樂的象征,而是通向更深未知和潛在危險的開端。真正的“探險”,在孩子們知曉了部分真相后,每一步都變得沉重而充滿懸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