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法近身向榻上的惠文楚王行一大禮,又躬身向魏王妃行禮,最后向羋止拱手道:“就看在我對大王的這片忠心,如魏王妃與下毒沒有任何干系,我李法愿循新法,以誣陷之罪受車裂。”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一震,車裂是所有死刑中最殘酷的刑法,犯人的頭與四肢分別綁于五輛車上,再套上馬或牛趕往五個不同的方向,而將人的頭、四肢用刀砍都需要專門的技巧和力道,何況是被強性拉扯下來,受刑人的慘痛可想而知。
羋止點首道:“李相既然有這種魄力,魏王妃,你只怕也要受點委屈,來人!”
立時,數名著甲袍的兵士齊步上前,一看架勢就是久經沙場血戰的人,絕非那些個御郎中可比。
羋止對為首的兵士說:“你們好生護送魏王妃至內室,再從秦妃娘娘宮中選兩個穩重的婢女,驗查魏王妃全身,記住從頭至腳都不可拉下。”
姬息怨恨地盯了李法一眼,自己從胡凳上站起身,隨著甲袍兵士向后面的內室走去。
秦妃乃太子白的生母,原是秦國多年前向楚國進奉的宮人,出身低微,雖偶受惠文楚王寵幸而一朝誕下太子白,這數年來再無甚多恩寵,默寂于宮中從不惹事生非。
羋止命她宮中的人來驗查姬息,不可謂不是深思熟慮。
一個是受盡冷落的出身低微的太子生母,一個是姬姓公主卻無子女的寵妃,這二人絕對不會有任何的瓜葛或勾結。
如果秦妃的人沒有從姬息身上搜出下毒的物事,這個結果必然會讓所有人信服,包括李法。
不過,這應是不可能的,我相信自己的雙眼和記憶,此刻姬息的右袖中必然還有錦袋,因為事發至此,她從未步出過這個宮殿半步,也沒有任何人貼近過她的雙手,她根本沒有機會轉移錦袋。
一頓茶的工夫,甲袍兵士護衛姬息返回,眾人都盯著她,期許能看出驗查的結果。她臉色有點白,卻不露悲喜,李法也算得鎮定,我卻察覺他的雙手在袖中微抖。
為首的兵士向羋止道:“秦妃娘娘的兩名貼身婢子細查過魏妃全身,包括隨身首飾及鞋履,并沒有搜出任何可疑的地方,而且魏妃娘娘身上也沒有任何袋子或是瓶子。”
“不可能!”李法脫口而出,他兀自看向一旁默然的年青道人,臉色已是慘淡。
姬息冷笑道:“楚伯,這下可還我一個清白了么?”
羋止看了看失神的李法,道:“這是自然。李相,事已至此,你如無話可說,我可要得罪了,來人,將李法綁起來。”
兩名甲袍兵士隨即將李法用繩索綁縛,羋止又看向一旁的佩劍御郎中,道:“你們呢?是放下佩劍,還是跟著李法一起呢?”
御郎中本是宮中侍衛,李法還是丞相時當然要聽令于他,現在李法已是束手被擒,他們當然不會愚忠到底了。御郎中解下腰中佩劍,任由甲袍兵士看管起來。
姬息此時方緩了臉色,悄然坐回胡凳,羋止道:“將李法押送地牢。”
“且慢!”
是幾乎被人遺忘的那個年青道士,大概看在他的出家人身份上,羋止暫時沒發落他,他卻高喊了一句。
“你是何人?”羋止面露威儀,道。
“公子楚,小人是誰并不重要,現在你們都疏漏了一點。”
羋止猶自狐疑,道:“年青人,我看你是個世外之人,姑且放你一馬,你如果還妄圖攪弄是非,小心引火燒身。”
李法慘然道:“巫先生,你好自為之。公子楚,這個人本是世外方士巫道士,被我強行拖進這場是非,我言出必行,請你放了此人吧。”
巫道士卻毫不領情,依然叫道:“小道愿以性命為賭注,賭你們所有人都忘記了一個地方,這個地方必是解開楚王被毒害的真相所在。”
我的手心出汗了,這個終途才殺出的巫道士究竟察覺了什么蛛絲馬跡,就連縱觀全局的我都還沒想明白,難道他一個年青的小道人就真得察覺到什么關鍵了么?
姬息依然坐著,極顯疲憊,道:“楚伯,這場鬧劇還不能收場么?我也被搜遍了全身,現在這個道人又想挑起事端,你難道還要放任這些個小人胡為么?”
羋止點首道:“這話也是,好了,至此為止,”他示意甲袍兵士將李法及巫道士一起押出宮殿。
巫道士掙扎著喊道:“驗查那個胡凳,那個胡凳絕對有問題,魏王妃一直坐在那上面,如果胡凳查不出問題,必然就在她的袖子中,公子楚,鬧了這么久,也不怕再多鬧最后一遭,如果真如我所測,楚王被害的真相就可查明。”
我看了這么久的戲,也真想知道實情,更何況是羋止?果然,羋止道:“司宮,你過來,還有那個叫嫵姑的,你們兩人來查看胡凳和魏王妃的衣袖。”
此言一出,姬息如抽了筋的蛇,半昏了過去,蒼首司宮先驗了驗胡凳,道:“回稟公子楚,這胡凳并沒有什么異樣,只是,”
“只是什么?”
羋止道:“快說。”
“只是,這胡凳的褥子上有股異香,正是那越地的脂粉味。”
羋止道:“魏王妃坐了好久,染了香味也很正常。”
“公子楚,快驗她的衣袖,她從內室一出來就坐回到胡凳上,必是為了拿回下毒的物事,現在快搜袖子,她還沒有機會轉移到別處,只有可能是藏在袖子里,只有袖子才最隱蔽。”巫道士嚷道。
羋止只說了一個字:“搜!”
嫵姑輕手輕腳碰了姬息的袖袍,她又醒轉過來,還沒來得及說話,嫵姑已從袖袍中拿出一個小小的錦袋,羋止一把接過嗅了嗅,喜道:“果真,有蛇毒的腥味,也有脂粉味,姬息你這個賤人,還有什么好狡辯的?!”
姬息抬眼看了下半空,面如死灰,癱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