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我有點累，他道：“龍青君，請不要拒絕，這么好的夜色，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不由分說，他已握住我的左掌，月光如露亦如夢幻光影，身不由己我已依偎在他的右肩膀上在林中穿行，衣角很快沾上了露水，他道：“忍忍，就快到了?！?/p>

這還是第一次，我在深夜來到祭祀臺，如果不是那方帶有標志性的飛天圓石，我幾乎認不出這是祭祀臺。臺面仿佛縮小了很多，卻能直接面對月光，月亮就在我的正前方，和頭頂在同一個高度。

我道：“站在臺子上，趁著月光俯視仙界，忽然有種與白天不同的感覺，可又說不太清楚?！?/p>

玄白道：“我了解，你知道久遠之前，我第一次夜晚登上祭祀臺，那晚的也是半月，我脫口而出，未離海底千山暗，才到半空萬國明?！?/p>

我閉上眼，輕道：“有時直上孤峰頂，月下披云嘯一聲?！本椭皇沁@么一刻，他懂我，我也能懂他。

他微微一笑，道：“怎么有點傷感？這非我的本意。龍青君，你說過我身上的體味是花的味道？”

“是?！?/p>

“你剛才說過，岐山君在你面前幻化出了遍野的花，我就有了這個念頭，帶你來祭祀臺。這里是上天君考究眾仙幻化修為的地方，那么我在這里做也算不得違禁了?！?/p>

他要做什么？我還在疑惑，一道溫潤的紅光撲面迎來，幾縷浮云飄來正好掩了月光，我握緊他的掌心，溫暖而讓人放心的感覺。

有什么東西沾在我臉上，我正去拂，卻發現更多的不知物零零碎碎從天而落，我看不清是什么，起初是淡淡的香，接后是轉向濃馥。

浮云悠悠散去，就著月光，是花瓣，有粉色的、也有梨白的，有什么堵住我的喉嚨，我發不出聲音，漫天的花瓣絡繹不絕隨風飄落，祭祀臺忽然變大了。

一株株花樹成排而現，我仰面而看，星空下高碩的花冠下累累花朵不計其數，攙揉了月色的粉成了盈白的粉，我幾乎不能呼吸，只覺得他的掌心在出汗。

“這是什么？也是幻術么？”

他輕道：“這三界何曾有過真實？只要你開心，哪怕假的也是真意。這花樹在人界叫櫻樹，開出的花朵叫櫻花，只在冬未初春盛開。這一刻，我讓它們綻放，只為你，只為能博你莞爾一笑?！?/p>

我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堵在我的喉管，也許就是人最愛說的什么淚水吧？可是，就在這漫天漫地的櫻花樹下，璀璨星月下，我卻依然哭不出來。

“很抱歉，這么感人的氛圍，我卻沒法子流淚，是不是很煞風景，很沒趣吧？”

玄白才松開我的手，抬起我的下巴，讓我整個臉都沐浴在月下，他細細地打量著我，依舊嘴角微微上揚，笑道：“我做這些，可不是為看你哭的！有人說過么，你的笑容很美，也很甜，笑一個，我的女孩。我希望這一剎那，”他的下巴抵在我的頭頂上，我閉上眼，聽著他的聲音：“你不是女仙，我也不是男仙，只是兩個普通的男人和女人，依偎在夜里一起取暖?！?/p>

他繼續道：“我有點嫉妒他。”

“誰？”

“岐山君。他帶你看花，這原本是我的打算，卻被他搶了先?！?/p>

我細細聽著他的聲音，沒有出聲。

“那個人，最好不要提起?！蔽逸p言：“雖只是剎那，卻能永恒，玄白君，美好的東西才是永恒的?！?/p>

“那么，也包括死亡？”

我道：“死亡也是一種美好?！?/p>

我感覺到他的嗓子微抖動，卻沒有回應，花瓣續續地從天而隨風飄散，有的飄到很遠的地方，我穿過他的肩膀看去，半輪明月也有花瓣圍繞。

這一覺我睡得很深沉，我以為自己會夢到漫天的花樹、星月，可是沒有，什么都沒有，我只是沉沉地睡著了，醒后一個白影近在榻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