揉揉雙眼,是岐山。
我起身從容地穿上鞋子,第二次了,一睜開眼就看見他的臉,這并不是令我愉快的事,但是我知道出事了。
岐山道:“雖然一夜未眠,但看到你的睡相,似乎疲倦一掃而空了。”
我盯著他的臉,道:“不對,不是疲倦,應該是疲勞。”
“兩者有什么不同?”
“當然。你眼圈發黑,明顯是睡眠不足,但你的氣色卻紅潤透出生氣,顯然你熬了一整晚的夜,心情卻是相當好,你沒有倦意,只是勞累罷了。”
岐山點點頭,道:“看樣子,我應該尊你為一字師。”
“回吧,言歸正傳。昨夜,我陪一個你很關心的人去做了一件事。”他神秘兮兮地說。
我漱好了口,從廚房端了兩小碗白粥,他很開心地接過去一碗。
“是你親手煮的?”他連喝帶吞很快消滅了一碗,“還有么?”
“廚房里,自己去添。”
他瞬間從廚房里端了粥出來,道:“這個仙界什么都好,就是每日配給的食物太難吃,一看到那些個小僮提著食盒出現,我就沒有胃口。”
“你也可以自己煮,”我回味他的話,他一定是吃過除仙界以外的食物,是人界或鬼界?
他的第二碗也掃光了,很滿意地拍拍肚子,道:“終于活過來了,你不知道,昨夜陪著玄白,真是件要命的體力、智力雙重考驗的活。”
粥很燙,我慢慢喝著,道:“還有小菜,忘記了。”我起身去廚房拿了一碟子咸菜,嘗了一口不是很咸微甜,我點頭道:“配粥正好。”
我知道岐山在很小心地觀察我,雖然不知道他的居心,但是我不想受他的引導,繼續小心地喝粥。
果然,他道:“看樣子,龍青君果真就是龍青君,不會為任何人或事受到波動,哪怕是事關玄白君。”
我道:“你想說什么,或是想從我這里得到什么,不妨直言。今日寂寞閣的功課必須得做了,吃完了粥,我要去寂寞閣。”
他道:“看來,你是真得除了自己任誰也不在意,今天還要去做功課,玄白要出事了。”
通過他的描述,我知道昨夜發生的事,以下是岐山君的原話。
離大暮夜結束還得好幾個時辰,睡意全無,月亮又是極亮,離開了若塵子的橋屋,萬籟俱寂,我知道若塵子這個老人家是睡熟的,剛才已是一臉的困倦。那兩人呢?才想著就看見遠遠的月底下行走著兩個人,正是龍青和玄白,他們靠得很近幾乎是依偎在一起。
夜這么深了,他們倆引起了我的好奇心,我沒有遲疑地尾隨其后,原來他們是去祭祀臺。半夜三更的,那個地方就是白天都無聊,何況是現在?我躲在臺子后面的小山崗上,一個絕對不會被察覺的隱身之所。我看見了玄白的幻化之術,原來他的修為已到了如此出神入化的境界,花在仙界是個禁物,絕大多數平庸的仙們根本沒有幻化出花的能力,若塵子身為上天君的首座弟子,就算他有這個能力,也沒有膽子去做。
看樣子,偌大個仙界,除了我就只是玄白還算有點膽魂,看著他們倆人依偎在無數從天而落的花朵下,估計玄白的這番心思不會白費,在龍青君的心里再無第二人能替代,大概是想的有點入神。
突然聽到:“出來吧,岐山君。”我實在是唬了一跳,面前正是玄白,他獨自一人,祭祀臺已恢復平常,龍青君也是不知蹤影。
幸好月亮還是剛才的樣子,要不然我真要懷疑自己是不是做了個睜眼夢。
月光下,他微笑著不說話,一臉的恬靜,完全看不出一絲的惱怒,這個仙界任誰我都不怕,就是眼前這個翩翩君子讓我有點忌憚。
我道:“失禮了,我不是存心要,”
他揮了揮手,道:“岐山君,從橋屋一出來,我就知道是你跟在后面。”
我道:“那你還?”
他道:“我和龍青君的夜游無愧于心,有你做個見證更好。言歸正傳,我知你也是睡不著的,又是秦國的仙,我想知道一點,羋起確有屠殺四十萬趙人的心思?”
我道:“你掌管的是魏國,秦趙之戰,于你何干?魏武王只知陰謀圖霸,毫無仁心權謀,其下場已是岌岌可危。你不操心自己的份內之責,卻總是擔心趙人的生死,請教玄白君,你認定人心勝天意?人力可抗衡自然?”
他道:“否也,我相信宇宙自然之道,恰是深信這一點,我知道這三界看似平行而存在,互不干涉,實則是牽一發而動全身。人界的亂戰無論是哪一國消亡或是稱霸,必然會引起仙界的變動。”
我點頭道:“魏國一旦真被瓜分,你是失業了,而隨著秦人的強大,他一旦稱霸甚至統一人界,那么我們這些個仙都失業了。或是,人界真得達到長治久安的升平景象,那么除了上天君外整個仙界都沒有存在的必要,人人豐衣足食,誰還信仙?何用信仙?”
玄白笑道:“你也勿用太過焦慮,還有鬼界?鬼對仙還是從來都有訴求的。”
我聽后哈哈一笑,道:“原來玄白君也會開玩笑。”我盯著他又道:“不過,處在最低劣的鬼恐怕是不會直接奢望仙的,他們只能看到人界的美好,你接觸過鬼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