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得找人談談,要不然真是瘋了,那個印尼小個子警察說,是你第一個發現君田商的尸體,他真是先被人敲昏再從頂樓丟下來的?”
“這個,我也是聽警方說的,難道不是這樣子么?”
他擺擺手:“鬼他媽的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死的?這個公司里恨他不死的人起碼占一半,他對手下一向苛刻成性,他媽的,簡直沒人不恨他,這下子好了,死了倒好,可是他們硬是說美麗,嫌疑最大?!彼麑⒛樎襁M手掌,整個人縮著嗚咽起來,我嚇了一跳,還是第一次看見男人哭泣,怎么辦?我只好將紙巾遞給他,他接了又道了聲謝謝。
看著梓塵擦好臉,又將雙手整齊地擺放在膝蓋上,好像小學生一樣,我簡直想不起來他以前趾高氣揚的神采,人真是奇怪的生物,短短數天就可以變臉至此?
我不好直接問他的目的,只能小聲說:“吃了晚飯么?”
他搖頭:“沒有,也吃不下,一想到國內的家屬,我就不知道該怎么辦?”他的眼又紅了:“最要命的是孩子們?他們找我要媽媽,我怎么說?說他們的媽媽殺了人,可能要判終身監禁?或是死刑!”他說著又要哭出來,有點不好意思自己堵著嘴不出聲。
“等等,監禁、死刑,這說的是什么呀?有證據是美麗干的么?她一個女人怎么能將一個高出自己那么多的成年男子扔下樓?開玩笑?就算美麗有嫌疑,也絕對不是她一個人能完成的!”
“傘柄上面有美麗的指紋?!?/p>
“肯定有啊,傘一直是她代為保管的,沒有才怪呢?!?/p>
“還檢查出她的的血跡?!辫鲏m的眼淚又冒出來,我趕緊遞他一盒紙巾。他擦了擦:“你們大概都知道吧?”他奇怪地看了我一眼,又躲開臉,低聲說:“他們兩個,一直私通,這是警方說的,說公司幾乎盡人皆知。”他又噥了一句:“只有我一人蒙在鼓里?!?/p>
我的心里有點起膩,不想安慰什么,估計他也不需要這方面的安慰。他來找我的目的是什么?就是討酒喝、哭一場?
“龍青,你們夫妻也知道這件事吧?我被她騙得好慘,這下子好了,我成了整個公司的笑柄,綠帽子,戴了也不知道有幾年?這個君田商要是現在還活著,我也不能放過他,我非得親手,”
我打斷他:“是的,我知道你們感情不合,美麗要離婚你不愿意,這是她親口對我說的,不過這跟你今天來找我有什么關系么?”
他的臉又點紅,清了清嗓子說:“什么鬼話!對不起,我不是指你,我這幾天腦子一片混亂,抱歉。一直要離婚的人是我,是她一直不肯簽字,一會兒說孩子,一會又跪著哀求,我也,”
我毫不客戶地打斷他:“你剛剛才說過,你對于美麗的出軌并不知情,那你離婚的原因是什么?”
他一時有點犯傻,眨巴著雙眼說:“是,我承認,是我撒了謊,她并不喜歡這個地方,甚至可以說是痛恨,這里熱、悶,又不時髦,她的朋友們都在上海,這里連杯像樣的奶茶都買不到,這是她的原話。她恨我,恨我沒本事,不能夠讓她過上上流社會的生活,我是為了她才拋棄父母、孩子到這個鬼地方來掙錢的,還不是為了多掙點,鉆石小了,我拼命掙錢終于可以換個大的,可她從來就不滿足,她還想要紅寶石、藍寶石,成套的首飾,最好是勞斯萊斯加貼身女傭,她每天都想著這些東西,根本是遙不可及的東西?!?/p>
我加了一句:“也許對于死了的君先生,這些是標配。”
梓塵皺眉看著我,可他的眼睛里并不是我,是一種莫名的悲涼、無奈,他點頭說:“還是女人理智現實,就算君田商有這個實力,也并不意味著所有跟他沾染上的女人都能得到這種待遇,包括美麗,美麗并不是他唯一的情人,這個人男女通吃,呸!惡心!他的那個男秘書,小白臉。”
我坐直身子:“你告訴警方沒有?這說明美麗并不是唯一的嫌疑人,那個秘書就有可能,一個男子,有力量有動機?!?/p>
“就是小個子警官告訴我的,這個事我們整個公司是真沒人知道,這也是君田商被調離的真正原因,他就是一個該死的敗類,天知道,美麗是怎么能容忍他的,想想都惡心。”
我瞧著他沒有說話,他有點慚愧地說:“是,我也夠惡心的,不過,我今天來找你,也可以對你直言不諱,自從我知道她不忠后,我就沒有碰過她,連根手指頭都不碰,惡心?!?/p>
“哦,那么,我可不可以也直言不諱,你今天來的目的是什么?柏軒隨時都會回來,我想你不會想和他撞上吧?”
他又啜口酒,似乎是鼓起了勇氣說:“印尼警官很明確地通知我,美麗作為唯一的嫌疑人要被監禁起來,后天就要轉去女子監獄,現在還呆在警局里,一直到明天。我想,請你,明天去看看她,幫我帶幾句話給她。”
“你為什么不自己去?”
“當然,你說的對,我們現在還是夫妻,我應該親自去看她,可是,龍青,你替我想想,我是兩個孩子的父親,我沒有辦法去面對他們的媽媽,他們的媽媽可能,可能因為殺人而被判死刑,我做不到,我一想到她的臉,就難過地要哭?!彼嬷槪敛蛔鲎鞯赝纯奁饋??!拔业膬鹤硬盼鍤q,大女兒也剛滿七歲,你不知道他們又多愛美麗,嗚嗚嗚,他們有多可愛?!?/p>
我實在坐不下去,起身走向廚房倒了杯冰水,不喝只是將冰冷的杯子貼著臉頰,是,我不知道。
我重新走回客廳,在他面前坐下,說:“好吧,我明天去,有什么手續么?”
他從腳邊的包里拿出一摞文件,抽出中間的一份,遞給我:“我已經辦好了,這是昆西警官親筆簽字的通行書,上面是你的名字,你明天憑這個可以直接在警局的封閉區見到美麗?!?/p>
我接過通行書,上面果真用印尼文打印出我的大名,旁邊有個手寫的中文——龍青,我疑惑地看著這個手寫體,很別扭的蛐蛐字,一看就知道不會是中國人的手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