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兒不舒服?廚房里有雞蛋炒飯的氣味,你晚上就吃的炒飯?”
我試著放松臉上的肌肉,微笑轉身面對他:“下午喝咖啡時吃了蛋糕,不太餓,是炒了飯但沒吃成,現在有點餓,等你回來一起宵夜,不好么?”
他很仔細地看著我,“那當然好,你想吃什么?我去買,”
“泡面,你想吃么?”
“我去樓下便利店買,你要什么口味,樓下的便利店里有康師傅,想吃這個還是韓式的?”
“我想吃印尼的泡面,辣點的,再加根火腿腸,行么?”
他摸摸我的手指,微笑說:“當然,沒問題,老婆,我馬上回來。”他向大門走去,又回頭看著打開的衣柜問:“這么晚了,怎么突然想到清理衣柜?”
“我哪有這勤快?只是突然想找條長點的裙子,明天好穿,畢竟快到秋天了,膝蓋不想著涼。快去快回來,我在家等著你。”
第二天睜眼天已大亮、日頭曬在陽臺上,看看手機已近九點,這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情,竟然能一覺睡到九點,平常最多睡到六點半,生物鐘就會醒過來,因為要替柏軒做早餐。他應該早已去公司,我下床沒找到另一只拖鞋,蹲在地上往床底下看,那只在很里面,我伸出左手盡量往里掏,摸到了拖鞋,還得往里伸點手臂,終于給我拽出來,手里一團灰,是該換一個清掃阿姨了,我想著用紙巾擦好手。
那團灰塵里有個很細小的金屬扣,太小了,我費勁地捏在手里迎著日頭細看,這是什么?我小心地放在床頭柜,不到一厘米長、直徑簡直以毫米計,通體在陽光下發光,這是個什么東西?
臥室門吱呀一聲被推開,我趕緊起身,身體正好擋住床頭柜,是柏軒,他沒有去上班?他很紳士地在門口說:“看了你幾次,睡得真香,不敢吵醒你,面包烤好了,有你喜歡的花生醬。”
以前確實極愛花生醬,在面包片上抹上厚厚的一層,涂抹的過程就是一種享受,小心咬上一口,不讓醬沾到嘴唇,閉上嘴用心去咀嚼,真是人間美味。
“今天怎么不用去公司?”
“下午去,這幾天連著趕工有點累,怎么樣?花生醬味道跟國內的一樣么?”
我閉上眼品嘗,“一模一樣,就是記憶中的味道,我記得,冰箱里沒有的,怎么突然冒出來。”
“昨晚在便利店看到這個牌子,想著你好多年沒有吃,就買了一瓶。”
“謝謝你,你對我總是很細心。”我盯著他說。
“因為,我不能沒有你,老婆。”他微笑著,用玩笑的口吻說。
“你自己還是不吃?”
“習慣了,涂了醬的面包太膩,”
“但是,這個很醬很香,我幫你只涂一點,行么?就嘗一口?”我去拿一塊面包,他按住我的手,說:“你喜歡就好,抱歉,這么多年了,一直不讓你碰自己喜歡的食物,也許是我做的太過份了。”
我細細地嚼完一口面包后說:“很多年前,因為貪吃,我的體重劇增,血糖、膽固醇超標很多,我一直很感謝你,是你堅決控制了我的體重,”我笑了一下:“壓制我的食欲,柏軒,在你的控制下,這幾年我才能過得很好,很快樂。”
“怎么,聽上去全是對我的控訴啊?”他笑出了聲,似乎很快活,“人是種很奇怪的生物,雖然走到了生物鏈的頂端,卻失去了獨自生存的能力,你不能沒有我,我也不能失去你。”
我低頭不語,拿起第二塊面包,沒有涂醬,而是直接咬一口。他很有耐心地等著我咽完,我說:“你從來都是正確的,事隔多年,花生醬對我已經失去原來的魔力了,柏軒,你到底是誰?”
他很鎮定的說:“現在是2023年夏天的結尾,秋天的開始,你不是最喜歡看秋天的紅葉?”
“這里怎么會有楓葉?”
“這里當然不會有,國內有。”
“回去?就我和你兩個人回去?”
“還有我們的BABY,我答應過你,收養一個嬰兒,收養一個和你一樣善良的小女嬰,我們回國,你自然而然就是她的媽媽,沒有人知道在印尼發生過什么?也不會有人關心。”
我低頭沉思一會,“蘇州,我一向喜歡皮膚雪白、頭發烏黑的小女孩,最后有一張圓嘟嘟的臉,見人就是笑瞇瞇的,走在蘇州護城河的綠道,我推著嬰兒車,你呢?你會在哪里?”
“當然是在你們身邊。”
“但是,我哭不出來,”我眨了眨干巴巴的眼,“這個是什么?”我攤開左手,一個金屬小扣,“告訴我,這是什么?我在床底找到的,我相信在客廳能找到第二個,”
柏軒凝視著我的左手,他的面色沒有絲毫動容,完全沒有,他捏起金屬扣搖了搖說:“掉下來了,本來是裝在床底板上的,松動了就掉了下來。”
“這有什么用?”
“無線袖扣型錄音機,當然需要連通電子設備才能正常使用,”
“錄音?錄什么音?”
“簡單說就是個微型竊聽器。”
我閉上眼,肚子里一陳翻攪,“原來你在公司的專業技術就是這些玩意?”
“我主管的是投資系統安全及開發,當然這些小兒科的東西我也熟悉,你準備離開這個家?梓塵昨天走后,你就直接去臥房打開衣柜,站在原地起碼有十分鐘,如果不是我及時到家,你現在會在哪里?”
“回答我,客廳也有?”
“是,整個屋子我只裝了兩個,一個在你的臥室,一個在客廳,陽臺上的那個小暗格,我也知道。”
“我很可憐?是不是?一個沒有正常生活的女人,一個永遠做不了母親的女人,美麗同情我,昆西同情我,你也同情我,是不是?梓塵求你放他一馬,是要求,應該不需要我的重復了。回答我,那天晚上,你讓我一個人下樓,自己轉回玻璃大廳,”我盯著他,盯著曾經篤信的人,“你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