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穿上自己的衣服,這絕對是個好消息,早餐后,孜嗄準將很及時地露面,她站在遠處不動,看樣子是讓我自己走上前,我沒有遲疑,立刻走到她的面前。
她的雙手負在身后,典型的軍人站姿,紋絲不動,我剛準備開口,就被她打斷,她說:“請聽我說,龍青女士,我只講一遍。昨天發(fā)生的意外,我稱之為意外,是因為經(jīng)過多方調(diào)查,可以基本確實您的手勢是幼稚、愚蠢的行為,并非具有表面上的威脅或刺殺目的。不要打斷我,”
我閉嘴靜聽。
“鑒于您對本國文化的極度無知以及外國公民身份,我方?jīng)Q定不予追究,5分鐘后您會從這里離開,島十五中校會親自開車送您回到市區(qū)。您還有什么問題么?”
“有,那個大人物是誰?我能當面對他表達深切的歉意和深厚的感激之情么?”
“龍青女士,您平常就很喜歡說些無聊的玩笑么?”
“絕對不是,只是就今天,我還以為今天會比昨天更糟糕。”
“不要得意忘形,你們中國人不是很喜歡謹言慎行?這是個好習慣。不要以為我們島國人就聽不懂明譏暗諷,起碼我聽得出來。”她很嚴厲地說:“在我們的地盤上,請尊重我們的信仰,我們不像你們中國人,為了錢什么都可以交易,我們是有信仰的。”
她說的很有力度,我低聲說了句sorry,這個女人真得好有氣場。
我突然回過神來,憑什么向她道歉?想到昨晚的遭遇,氣就不打一處來,正要開口時,她又說:“記住我的話,我離開之后1分30秒內(nèi),不要有任何舉動,等待這個門的自動開啟,”她指著五步遠的一個毫不起眼的門,“門一旦打開,立刻走進去,你會看到一個只能向下的樓梯,呈螺旋狀,你一直往下走,走到盡頭時,會出現(xiàn)兩扇門,打開左邊的門,不要錯了,否則會有糟糕的事情發(fā)生。”
“然后呢?”我問。
她沒有回答,冷冷地看了一眼走出了房間。我呆在原地,數(shù)著秒數(shù),為什么怎么復雜?跟著她出門不就完了么?院子就在樓下,非要搞這么復雜,我有點心煩意亂,提醒自己小不忍則亂大謀,我可不想再這里過夜。
1分20秒,1分25秒,咣的一聲,五步遠的門開啟了一條小縫,我沒有猶豫立刻鉆了進去,一個木制結(jié)構的樓梯,踩上去吱呀作響,絕對不是新修的,而是久遠時候留下的一個通道,應該是被關閉或是棄用的通道,那個女準將是不是給我下了套?沒有道理啊,我又不認識她,她何必費心害我?正在亂想,樓梯已下到盡頭,果真有兩個門,一左一右,又是年代久遠的模樣,門框還結(jié)著絲網(wǎng),開右?或是聽她的話,開左?
我的手伸了出去,直接打開了右邊的門栓,門吱呀一聲向里打開,里面的房間很大,落地窗戶都嚴實地拉下了窗簾,屋子里開著臺燈,偌大的房間只有一盞臺燈,我還是很清晰地看到三個人。
房間里就只有三個人,都是男性,其中一個坐在獨體沙發(fā)里,身子陷得很深,腿上蓋著毯子,臉孔極其年青,感覺不過20歲出頭,但我不能肯定,因為他戴著很大的一個墨鏡,屋內(nèi)又是昏暗的光線,他還要戴墨鏡,奇怪。更奇怪的在后面,另外兩個男子我都認識,他們一前一后單膝著地跪在地上,前面的男子正低頭親吻年青男子的手,不,準確的是在親吻他手指上的戒指,我不會看錯,那枚戒指上鑲著很亮的石頭,光線越暗它就越明亮。
前面的男子是日惹的蘇丹王,后面的男子是椰城市首長,我有點反胃,最先發(fā)現(xiàn)我的是首長,他跳了起來,高聲叫著什么,我聽不懂,應該是在呼叫警察之流,我乖乖地呆在原地,幾秒鐘后起碼有十幾個警察、保衛(wèi)之類的人跑了進來,他們圍住我,我舉起雙手,一個人用手銬反銬我的雙手,胳膊扭得很痛,混亂中一個人分開人群,出現(xiàn)在我面前,看戲一樣地看著我,我抬眼看到額角的一塊疤,是那個島十五中校。
我欲笑又覺得疼,臉僵著,他卻從鼻子里哼一下,不知道是鼻子癢或是不滿,反正不到一分鐘,屋子里立刻安靜了下來,闖入的警察們都撤離,蘇丹王和首長也不見了,那個獨體沙發(fā)現(xiàn)在背對著我,我估計那個墨鏡小子肯定也撤離了。他應該就是那個秘密的重要人物,那么年青,位高權重,唉,我現(xiàn)在竟然還有閑情操心別人的事情。
屋子里只有我和島十五中校面面相覷,他皺眉說:“真是一個有個性的女士,讓你開左邊的門,非要去開右邊的門,為什么?難道不相信會有更糟糕的事情發(fā)生?”
我的雙手還銬在背后,沒有親自嘗過這種滋味的人,不能想像有多糟糕,銬我的人別有用心,把我的雙臂特意向上拉扯,我的雙手不是銬在腰后,而是銬在胸后,之間的差距真讓人想發(fā)狂。雙條手臂好像被扯斷了經(jīng)絡但又連著骨頭,我不想求他,他似乎會讀心,說:“很抱歉,龍青女士,鑰匙不在我這,我開不了,不過,”他沒有說完,我接著他的話說:“不過,我很用心地告訴你,你和那位準將,雖然我不明白你們?yōu)楹我媾@種無聊的,游戲或是伎倆,這個由你們來定。”
“伎倆,游戲?我不明白。”
“是么,那么我就解釋清楚。其實一點都不困難,說是伎倆還是在夸獎你們,看看這間屋子的面積,雖然樓梯在外面,想像一下,所謂的兩個門,一左一右,開左邊的萬事大吉,開右邊的會更糟糕。可笑的選擇,我是從這個門進來的,請你稍微看向另一邊,這間屋內(nèi)根本就有兩個門,無論我開左開右,結(jié)果都是一個,進入到這間屋子里。請問,你們都是持槍的軍人,跟我玩這種低級游戲是不是太有失水準?”
沙發(fā)椅突然轉(zhuǎn)了個圈,又面向我們,原來那個年青人并沒有離開,他一直坐在椅子里,因為椅背的高度完全可以掩住他的身體。島十五中校做了個奇特的舉止,雙膝跪地、兩掌手心向上著地,屋子里的氣氛詭異而沉重,仿佛時間停滯般,一種恍惚向我襲來。
“你,過來。”椅子里的年青人說。
“你是,叫我?”
“不可無禮,快跪下。”島十五急迫地說。
我,也要下跪么?年青人伸出一個手指向他搖了一下,島十五臉色蒼白垂下頭。我應該走過去或是,遲疑間,那個年青人摸索著什么,他要起身,我這才發(fā)現(xiàn)他是個瞎子,只有看不見的人才會有這種動作,手的摸索以及身體上的晃動,用來捕捉空間及身體的平穩(wěn)。
這個盲人竟然一步一步,向著我的方向走過來,他也許不是個年青人,嘴角的皺紋很深,仿佛吃過很多的苦,他走到我的面前停下,讓我轉(zhuǎn)身。
我依言而行,背后的手銬打開了,我的雙手得到自由,揉著僵硬的手腕,一只冰涼的手伸過來,我嚇了一跳,是那個盲人。
“帶我走出屋子。”他命令,他的聲音很模糊,介于喉嚨和舌頭間發(fā)出的聲音,仿佛一個人特意為了隱藏自己真實的嗓音,而發(fā)出的怪聲音。
他的手指搭在我的手腕上,冰涼得像一條死去的小蛇,我按照他的指示向落地窗戶走去,走得很慢,他仿佛很享受這一小段路程,我愈發(fā)覺得身邊的這個人吃過非同尋常的苦,雖然他的地位足夠讓蘇丹王、首長、中校都跪拜,但是他的經(jīng)歷一定非同尋常,絕對不會像他的臉孔那么干凈、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