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下床，衣櫥里的每條裙子都價格昂貴，當然也很美麗，波琳再次問：“夫人，您想試試么？都是按照您的尺碼做的，一定很好看。”

“謝謝，我現在不想試，以后總有機會穿的，這里怎么沒有一條長褲？沒有牛仔褲、西褲、休閑褲，反正是一條褲子也還有，”我一邊翻看掛得很滿的衣櫥，一邊低下頭看自己身上穿的是什么，一條舒適的睡裙、長及腳裸。

“這個屋子里缺一樣東西，波琳，你沒有察覺么？”

“是什么？夫人，我可以去準備，您需要什么？”

“鏡子，一般的衣櫥都會裝上一面很大的鏡子，不過，這個衣櫥一看就是個古董貨，沒有鏡子也不奇怪，但是整個屋子都沒有一面鏡子，就連梳妝臺上都沒有鏡子，波琳，這個疏忽太明顯了。沒有鏡子，我怎么梳頭、護膚呢？難道也由你代勞么？”最后一句我是在開玩笑，本只是博得波琳一笑而已。

沒想到她很嚴肅地說：“是的，夫人，您說得對，全部是我的工作，不僅梳妝臺上沒有鏡子，洗浴間里面也沒有。”她的神色有點奇怪，在回避我的眼光，她有什么隱瞞我的事情么？

“波琳，說實話，為什么不能有鏡子？回答我，你必須說真話。”我也很嚴厲地說，當然這只是裝的，希望能她坦誠點、直接點。

波琳的臉紅了，她似乎很為難，說：“夫人，對您忠誠是我的職責，但是，我，您不餓么？晚餐想吃什么？”

我看看快要完全消失的落日，拍拍肚子說：“什么檢查，竟然從早上搞到了晚上，真是離譜，當然餓，我從昨晚就沒吃過東西。”

波琳閃過一絲愧疚，說：“夫人，這個我可以告訴您，現在是晚上，但不是您剛到的那天的晚上。”

“什么意思？我的頭現在還不是很清醒，你說簡單點。”

“其實，從您到達的那一天算起，您在這里已經呆了有十四天，當然大多時候您都是處于完全昏迷的，也有蘇醒的片刻，但是很短，不過，您完全不用擔心進食、營養這些問題，吳博士都有周密的安排，蛋白劑、營養液都有注射，您也不用擔心注射對皮膚造成損害，您放心，完全沒有任何的傷害，一丁點都沒有，您渾身上下都是完美、潔凈，非常完美，包括指甲、頭發在內，全部得到過修剪和護理。打個比方，您現在就如同一個新生兒，潔白無暇的就跟重生一樣。夫人，您獲得了重生，恭喜您。”

我不可思議跟個傻子似得聽她講完，十四天，吳博士的那個臺歷上面標記著十月二十七日，十四天后，那么今天應該是十一月的十一日，我問：“告訴我，今天的日期。”

“11月11日。”她打開擺放在梳妝臺正中的一個木頭小盒，雕刻著龍紋的盒蓋一被打開，里面只是一個很普通的臺歷。

我慢慢走回床邊坐下，這個屋子里面沒有鏡子，可能還缺失一件很重要的東西，我試著問下波琳：“波琳，這屋子是不是沒有裝電視？電腦、手機什么的有么？”

“沒有，夫人，不僅這間屋子里面沒有任何電子設備，整個宮殿也沒有，玫瑰剛到這里時，非常不適應。我們所有在這里工作的人都沒有配備手機，就算帶上島也用不了，信號是被屏蔽的。而且一旦查出有攜帶的電子設備上島，是會受到處罰的，以后終身都不能再上龍目島。”

“吳博士那里也沒有么？”

“一樣的，夫人，吳博士每月會有固定時間出島，他會有些病例資料什么的，必須使用到網絡信息才能解決，”

我打斷她：“每個月固定時間，你知道是什么時間？”

“例如今天就是，他總是乘坐早上六點鐘的船離開，每月的一號、十一號和二十一號，然后再乘晚上九點鐘的船回來。當然，如果天氣不好，海浪太大船不能開，就會順延到下一次。”

“我太餓了，波琳，有什么東西能吃么？”

依照衣櫥帶給我的比較，我本以為晚餐會是頓豪華盛宴，龍蝦、螃蟹，什么的，起碼也得有海參、魚子醬這些昂貴的食材。但是我的預感錯了，當然餐桌是件古董，就連我這種外行的眼光也能看得出，這件古色古香沉重的木頭桌子極其珍貴，通體散發著溫潤如玉的氣度，暗香浮動。一碗面條擺放在桌子底端的正中，左邊擱著勺，是玉石的材質，右邊擱著筷子，青玉的筷子。

“夫人，請用餐。”

負責我進餐的是玫瑰，波琳估計是為我下一步的洗浴做準備，留在臥室里沒有出來。是玫瑰帶我走進這間餐廳的，或者稱之為蘭花廳也行。地面、四周的墻壁，包括拱形高頂，全部是跟蘭花有關的繪畫，空谷中蘭花的優美身姿、桂樹林立間偶然盛開的幾株幽蘭、樓庭深處隱約可現的玉蘭。

這樣華美的空間里，我的晚餐只是一碗湯面條，湯還是清湯，浮動著幾粒翠綠的小蔥，細膩的面條臥在下面，看不到任何與肉有關的配料，火腿片、牛肉、都沒有，對于我現在的胃口來說，起碼來塊豬肉、煮得爛爛的香噴噴的豬肉也行啊，但是沒有。只有一顆潔白的荷包蛋放在面條的正中間，如此而已。

我聞了聞，一縷清淡的荷葉香，對于我現在空空如也的腸胃也是種要命的吸引，我拿起筷子，突然又看向玫瑰，她筆直地站立一旁如同一個看守的士兵。

“你不吃么？其實你就算不吃，也可以坐下來，陪我說說話。”

“抱歉，夫人，我的職責就是守護著您，并且完成您的所有要求，這一點波琳要比我容易點，她是您的貼身女仆，這就意味著她的主人其實是您，如果您現在要求她坐下聊天，她就必須聽從，您可以吩咐她做一切事情。”

“聽上去，就好像是我的一個女奴。”我說這話當然只是開玩笑。

玫瑰認真地點頭：“這個比喻是對的，夫人，您就是波琳的女主人。也許，以后，”她的臉紅了，有點不好意思地說：“您也會成為我的主人。”

“好姑娘，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命令你坐下來，陪我聊天，聊聊你的求學經歷，一定很精彩。”我笑了一聲，開始吃面條，當然要先喝口湯，湯是面條的靈魂。三分咸一分甜，入口很柔和，應該用的是天然地下水，完全不是餐館里那種雞精類的調鮮，我又喝了一大口。

很多人煮面條喜歡配所謂的高湯，雞肉、豬大骨熬制的湯，都說只有配上這種湯才有鮮的口感。其實我向來不贊同，雞與豬混在一起怎么可能會是鮮？只是白肉與紅肉硬性搭配一起的油脂。古老的鮮應該就是魚和羊肉放在一起煮，每尾魚的重量一定不要超過一斤，必須是活魚，將大塊的羊肉和魚完全煮爛，剔出掉肉，只留下湯，那種味道才是真實的鮮。

“這湯真了不起，玫瑰，這個廚子一定不是所謂的星級大廚，我真想見見他。”我開始吃面條，吃面條最忌諱一根根地吃，一定要挑起一大束，快速吸進口中，再放心地慢慢咀嚼，慢慢品嘗。雖然不雅觀，但很真實，餓了不就應該這么吃。

“這面條味道怎么樣？夫人，有什么需要改進的請一定告訴我。”

“面條細卻很有嚼勁，中國人也很喜歡吃面條，特別是北方人都是自己和面、搟面，真正吃面食的人是不會去吃機器制出的面條。那些商店賣的面條，機器批量做的面條，不好吃，不耐吃。玫瑰，你懂不耐吃是什么含義么？”

“我不懂，夫人，是指味道不好么？”

我笑著搖頭說：“不耐吃是指不耐餓，賣的面條吃一碗過一會就餓了，做體力活的人就需要耐餓，農業文明時總不能一天吃五餐吧？而自己做的面條不光是味道好，還可以長時間停留在胃里，讓胃酸一點點消化。這碗面條就讓我想到食物的最初級目的，絕對不是為了美味，只是果腹，不餓肚子而已。做出這碗面條的人一定不簡單，是個大師，我能見見他么？”

玫瑰笑著，似乎很高興地說：“夫人，能獲得您如此高的贊賞，我想他一定會很開心，您當然會見到他，但是不是現在，時候不早了，也許您想回房休息了？”

我滿意地放下筷子和勺，說：“很遺憾，玫瑰，你要體諒一個躺了、昏睡十四天的人，他現在最需要的除了填飽肚子，下一個應該是呼吸下自然空氣，散步隨便地在月光下的花園里走走，你不要謙虛地說，你們這里沒有像樣的花園，我是不會相信的。”

果然是個好月色，身處這個黃金宮殿，就連月光也變得華貴些，與其說是花園，不如說是在小型的樹林里漫步，沒有路燈，月光從枝葉間隨意灑落，玫瑰提著一個燈籠。是的，我沒有看錯，她小巧的右手提著一個不知道是什么做成的燈籠，里面應該不會是蠟燭，我猜測大概是帶電池的燈泡，能照見周圍三、五米的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