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一起道歉

從孫府出來的時候，天上下起了小雨，雨聲微弱，軟綿無力。發絲上、眉毛上凝結了一層透明的小水珠，密密麻麻，用手一抹，倒也濕得厲害。

“果然還是軟刀子最能傷人啊～”我無力地自嘲。

江公不愧為名家大儒，看上去溫文爾雅，卻也是不屈服于權勢，不汲汲于富貴之流。是平日里我最為佩服卻自知成為不了的那類人。

孫子希的叩首道歉，他并未理會，只是將我喚至身旁。眼神柔和卻又堅定地問我是否受孫家脅迫？若是被人脅迫，他必豁出此身不顧，也要替我討個公道。

說不感動是假的，可感動之余呢，人還得面對現實。我雖才十歲，然十年的男兒生活讓我比一般孩童心智更為早熟些，對于世事人情也并非全然不懂。江公雖是好意，可他畢竟是外人，過多插手本就容易惹人非議，且就算如他所說，為我討回個公道，然后呢？他離開了，我一家還要在這縣城里面生活呀。得罪了父母官，這是要斷了自己的后路么？我若是男子倒好，為仆為奴，隨江公去了便是，可我偏偏是女子，縱我不在意名聲，可我不能害了一心幫我的江公。我雖不善，亦不是損人利己之徒！

所以在思慮幾息之后，面對江公殷切詢問的目光，我只能強忍著說：“學生愚鈍，并非受他人脅迫，乃自愿與孫家大郎定聘。兩廂情愿，無所嫌猜。昨日之事，確系玩鬧，望夫子原諒孫家大郎冒犯之言，學生頓首。”

那孫子希在后面緊張沁濕的雙手，也終于放了下來。

“唉，那便隨你們吧，說到底也是你兩家的事情。”江公的語氣中盡是無奈與失望。

最終江公留了下來，成為孫子希的授業恩師。而我因兩家之前的約定，也同孫子希一同在孫府受教。

事情就這樣全部被風兒吹散帶走，只留下樹木的年輪，提醒著世人三年過去了……

“汝于此何為？夫子都幾日未來了，裝得如此正經給誰看呢。”孫子希蹦到我的案幾上坐著。

“干爾何事？”我白了他一眼。

“你！這些年，你除了這四個字，便不會講其他話是么！”孫子希跳了下來。

這三年和孫子希幾乎日日相伴，關系雖不像之前那般劍拔弩張，但心中總是過不去那道坎兒，縱是說話也是互懟互掐，不曾好好說過幾句話。不過孫子希本人變化倒還是挺大的，人長高了不少，身材也不似之前圓潤肥大，倒是順眼很多。

“好狗不擋道，我要走了。”我疲憊地說著。

“喂，好歹是你未來夫君，不能客氣點么。”孫子希伸出手擋住我。

“呵……”我再不言語，提上箱篋推開他便往外走。

“喂，林小瓦，外面正下雨呢，你不若留下來吃了午食再走？”孫子希追了出來。

“不用，待吃了飯，這雨怕是更大了。”我干脆地拒絕了。

“你說你，在吾家一共用過幾次飯，為何如此不愿待在吾家？我倆可快要成親了！”孫子希生氣地說道。

“你不清楚為何么？待到能成親那日再說吧，以后莫要再提起此等無聊之事。還有日后叫我林清芷！”我將油紙覆在箱篋上，戴上帷帽，走進雨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