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子希相助

三天后，我整理了包袱箱篋，放置在衣柜內藏好。阿娘現在都還未曾同我說話，若是讓她知道我準備離開，非得用繩子將我捆在家里不可。

這幾日我依然借口去孫府讀書，轉身便去了縣衙和甄縣尉攀扯“過所”之事。也是實在無法，我們普通百姓要離開本縣，必須要縣尉核實本人所寫的“過所”，謄抄過后送往州郡由戶曹審驗，驗收通過后簽上“任去”，并蓋上戳子才能離開。而我自然不能說出真實的目的，只能以孫子希為借口。

“甄伯，甄縣尉，甄青天～拜托甄伯父了，便讓妾同孫大郎出去吧。”

“別求我，沒用，除非明府親自來說，否則我可擔不起。若是你們出點事，我便是萬死莫辭了。嘿，你說說你，既是要一起出去游玩，怎的每日只是你一人前來？那孫家大郎呢？”

“甄伯亦知大郎貪玩得緊，孫伯父哪肯輕易放了他出去？這幾年幾乎日日在家讀書，的確憋悶。這不也是想著在成婚之前外出游玩一番么？他不來……自然是怕孫伯父逮著罵他不學無術么？”我故作鎮定地說。

“那你又是為何？畢竟尚未成婚，孤男寡女的成何體統。”甄縣尉冷著臉。

“這……這正是因著快要成婚了，妾特地央了大郎帶妾一同出去見識一番，不然日后待在家中怕是再無機會了。因此，大郎讓妾先來和伯父討個人情，還望伯父通融一下，可憐可憐妾兩個。”

“不行不行，說甚也不行。”甄縣尉思慮再三，還是一口否決。

“若是某親來求甄伯父呢？”孫子希的聲音由遠而近。

“原來是賢侄啊！”甄縣尉那粘在榻上的尊臀總算抬了起來。

“小子貪玩，想著在成婚前帶新婦外出游玩一番，又擔心吾父不答應，因此只能先讓小瓦過來和伯父說和說和。誰知伊竟如此蠢笨，這點小事都辦不好，讓伯父見笑了。”孫子希朝甄縣尉拱手。

“誒，賢侄客氣了。本也不是甚大事。只是林夫子一家是否知曉？畢竟尚未成婚，還是注意些男女之防為好，以免落人口實，對林家娘子的聲譽亦有影響。”

“那是自然，某早已和夫子說過了，伯父放心！”孫子希揚起頭。

“好……那我便幫你們這回，務必早去早回，和家人交代清楚！尤其是你，大郎，等過所下來了，和明府好好說，若是明府不同意，可不能沖動，莫要貪玩誤事。”甄縣尉一臉關切，頗有些長輩之恣。

“伯父放心，絕不敢牽累伯父。子希拜謝縣尉！”說完便朝甄縣尉躬身作揖。

從見到孫子希那一刻起，我的心便如同鼓捶，忐忑中只想著如何將謊言圓過去，萬沒想到他竟沒有拆穿我。

一出縣衙大門，我就攔住了孫子希。

“你……為何要幫我？你知道我要出去做甚？”我很是疑惑，這孫子希甚時候這么好心了，他不是一直和我不對付么。

“哼，我管你為何出去，你要是走了就千萬別回來了，省得心煩。”孫子希鼻孔朝天。

“……不管怎樣，謝謝你，真心的。”我越過他準備離開。

“喂，”他一把抓住我的手，“你真的不打算回來了么？”

“你說甚呢，我……怎么可能不回來，我只是出去散散心而已。”我心虛得不敢看他。

“呵呵，是么？自持如你，哪怕夫子不在學堂還要堅持學習，然這幾日卻不見蹤影，我也好奇這是為何呀。于是我讓竹溪蹲在你家門口守了三日，他說你日日往縣衙跑，再加上剛剛的情景，我還有甚猜不到的，我可不似你想得那么蠢。”孫子希白了我一眼。

“你既已猜到，我也不瞞你。是的，我要離開，去長安！也許這輩子都不會回來了……”我頹然坐在地上，“等我走后，你便以我不義為由，將這婚退了吧。不管這樁婚事是怎么來的，這三年孫家沒有虧待過我，這件事終是我有愧于你。”

“莫矯情，你敢走，我自然是要退婚的。這個就不勞你費心了。”

“那我回去了……你多保重。以后可能很難見面了。”

“走走走，啰唆，小心小爺后悔，轉頭就把你賣了。”

“呵呵……”我知道他在開玩笑。

“誒，等等，”孫子希喊住我，“那個，有句話三年前就該說了，那時候小，不懂事，說話做事全憑沖動，所以傷害了很多人，你也是一個，所以我想說……說……”

看著他吞吞吐吐的樣子，我笑了，心中早已明白他要說甚，“算了，我懂，不用說了。”

“不！你不懂！”他喊道，急得滿臉通紅，“我想說，我想說，對不起！還有……謝謝你。”

說完孫子希便風也似的跑了，留下竹溪在后面一路狂追。

“小郎君，等等我呀。”竹溪邊跑邊喊。

“這傻瓜謝我干嗎。”我有些莫名其妙。

當時的我不懂，也看不透其中的情義。很多年以后才明白有些人出現在生命中，便是上天的恩賜；而有些人的出現，是為了教會你人心險惡，真心不一定能換來真心。但不管是哪一類人，他們與你的相遇，終究是緣分的糾纏，好好體會，好好珍惜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