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東市探尋
待回到親仁坊,謝伯一行人已經(jīng)帶著貨物去了東市。君蘭本來吵鬧著要去,我和知了卻是有些困頓了。東市就在那兒,又不會跑,翌日再去也無妨。見我們實在無興趣,君蘭這才罷休,同我們一起回去房間補覺了。
謝伯回來的時候已是黃昏,一行人的貨物似乎又增加了些。應(yīng)該是在東市置辦了不少好貨。謝伯很高興,嚷嚷著明日還要早些去,不然一些人流大的臨時攤位就被他人占去了。君蘭也想去,纏著謝伯硬是讓他答應(yīng)將我們一起帶去方才罷休。
翌日,我們隨著謝伯一起去到東市。知了從未見過如此繁華的街市,緊緊拽住我的手,眼睛卻還是滴溜溜地左顧右盼。
四周全部是亭臺樓閣,其上雕檐畫棟,畫的是飛天彩繪,隱約可見人物造型輕巧靈動、顏色鮮艷明朗,頗有些異域風(fēng)情。這些樓宇高低不一錯落其中卻又整齊有序,檐角一致懸掛著角鈴,夜晚萬籟俱寂時,一定很是清脆動人。街中心車馬攢動,男男女女穿行其中。有高聲叫喊出售貨物的、有酒肆旅舍招攬生意的、有牽著高頭大馬昂首闊步的,還有那濃眉大眼、金發(fā)卷毛的胡人商客。無論高低貴賤都聚集在一方天地中,花花綠綠的衣袂隨風(fēng)而起,觸碰到不同的旅人,交織出別樣的風(fēng)采。
比起緊張,我更多的是興奮與害怕。這樣的地方真的是我這樣的人能來得么,這樣的地方真的是我能立足的么?
不過一瞬,我又堅定了心志,這樣的地方,不論生死,我一定要留下!
一間名叫月桂坊的酒樓引起了我的注意。那勾人涎水的酒香中還蘊含著一縷青梅的酸甜、桂花的清香,還有……還有甚?我居然沒有聞出來!只是恍惚間一股果味的清甜若有似無地鉆入鼻孔。不知是甚果子。
由于阿耶這個酒徒的潛移默化,從小我就習(xí)慣了聞酒香猜出其中的配料,盡管我并未喝過酒。不過大多時候聞到的都是些劣質(zhì)酒的味道,還摻了不少水,使得原本冒著綠光的酒更加渾濁不堪。阿耶以前沒少利用我去聞酒的真假。還真是物盡其用……
“不行,實在是太好奇了。”我腹惻道,“去問問!”
我向月桂坊走去,君蘭拖著知了去看那西域的表演了,人山人海,我放棄了尋找,待會兒在謝伯?dāng)偽荒莾旱纫帘闶恰?/p>
走入坊內(nèi),酒的香味將我完全包圍。沉浸其中反而沒有了強烈的比對。這大概就是“久在芝蘭之室而不聞其香”的最好解釋。我攔住一位健步如飛的店博士。
“這位博士,請教下貴坊的酒為何如此沁香,這里頭不知添加了何種果子?”
“不知,不知,女娘若是感興趣,去后頭問下釀酒的師傅便是。”店博士快速說完便跑去招待客人了。
“誒,怎生跑得如此快!還未告知如何去呢。”我無奈,只能摸索著朝酒樓后廚走去。
繞過前廳,便是一處鯉魚池,幾座假山穿插其中,花木雖已凋零,卻又是另一番蕭瑟的美。我倒不急著去找人了,只是悠閑地穿過一條蛇形長廊,欣賞著周圍的景色,隱約看見前頭亭子中有一男一女。女娘的周身全部用帷帽遮蓋,不漏一寸玉肌。郎君倒未遮掩,衣著也甚是華美,應(yīng)該是貴族人家。我的目光被他二人身上懸掛的玉佩所吸引,貌似是一對鴛鴦,在陽光之下熠熠生輝。不知怎的,這二人似乎起了爭執(zhí)。那女娘去牽扯郎君的衣袖,卻被甩開了去。郎君臉上似有不虞之色,轉(zhuǎn)身又對女娘數(shù)落了一頓,女娘側(cè)過身,不再乞求那位郎君。
“這有甚好瞧的,別惹禍上身。”我在心中掂量,正想悄聲離開,那郎君似乎察覺有人在窺伺,警覺地喊了一聲何人在此?”三個字嚇得我腳底生風(fēng)、落荒而逃,生怕他們追趕上來。
這一跑,倒被我誤打誤撞找到了后廚。那釀酒師傅告訴我,此酒名為翠濤,原是魏相公家藏的西域釀酒法,后其釀制之法從宮廷中流了出來。雖在其他州郡不一定有,但在長安城也是尋常。此酒乃是以西域的葡萄,大邑縣的青梅,每年新摘的金桂為配料釀制的。青梅、葡萄性寒,不宜多食,桂花性溫、微甜,可驅(qū)寒暖胃。這幾種放在一起正是中和了脾性,而且此酒須封藏三年以上才能有如此濃郁的香氣。
原來如此,望著酒斗里盛著的琥珀色瓊漿,釀酒師傅說得很是得意,聽得我也有些咋舌,這配料竟來得如此不易,失敬失敬。
和師傅的對話成功地安撫了我驚魂未定的心神。接下來只能祈禱滿天神佛,千萬別讓他們發(fā)現(xiàn)我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