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柳暗花明（二）

“還有，聽說朝廷頗為照顧蕭公，準許蕭公帶一名女眷入宮。不過蕭公拒絕了，說是殘燭之年，不需如此。不過若是有善于學問者，不限男女，倒是可以考慮一二。”

那兩人越挨越近，聲音也越來越低。縱使我全臉都在用力，耳朵依然沒多爭氣。算了，聽到重點就夠了。蕭公要帶人進宮，且女娘亦有機會！天大的好消息，務(wù)必要告訴知了才是。

一整日，我都屬于人魂分離的狀態(tài)。人還在雅間內(nèi)躬身做事，魂兒早已跳出三界，在虛空撕扯爭吵去了。這是確實是鯉魚躍龍門的好機會，可謂是一步登天！可是且不論我能否被挑中，單論在宮中每日清苦、單調(diào)、毫無念想的生活，我是否能夠忍受。

唉，人哪。怎的會被欲望擺布呢。

晚上，知了已關(guān)了窗，將書本收了回來。每日里，知了除卻做工還要看上兩個時辰的書，直至日頭落下方肯罷休，知了舍不得點蠟，只能就著天光看書。這樣的知了實在讓人佩服得緊，我也曾心生愧意，想過如同知了般每日苦修。可終究心猿意馬，沉不下心，只能作罷。

“知了，快過來，我有個天大的好消息說與你聽！”我坐在床頭，將知了喚來。

“甚好消息？圣人開榜招女狀元了？那我家小瓦倒可以去試上一試。”知了來長安日久，性子較之前開朗的許多。竟還會開玩笑了。

“甚女狀元，我怎敢肖想做這天下第一人。不過你可知蕭銘泉，蕭公？”

“不知，這人是誰？”

“看來你這知了也不是甚都知～了。”我調(diào)侃道。

“你說不說，不說我洗果子去啦。”知了嗔了我一眼。

“好了，不逗你了。”我將今日雅間內(nèi)發(fā)生的事細細與知了說了，并且叮囑伊：“此事你知道即可，千萬莫出去說，否則我們就闖禍哩。”

“放心，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過小瓦，你同我說這事，是自己想去試試么？”

“我？當然不是！我還是有些自知之明的，我內(nèi)里太浮躁，怎受得了這種枯燥乏味的日子，縱使寫的幾行漂亮文字，亦入不得蕭公的眼。反而是知了你，性子沉靜，不驕不躁，又喜咬文嚼字，若是你去，倒還有一線希望。”我認真地看著知了。

“我去？”知了震驚地站了起來，“我怎么行？我……只是識得幾個字罷了，論學識、眼界我都比不上你，若你都不去，我更不敢去了。”

“莫要妄自菲薄！我覺得你行！而且這事本就是無本生意。成了，你一步登天！敗了，不過再回來盥洗衣裳，又無甚損失。況且，你愿意一輩子待在這貧民窟中，做那人下人？”

知了猶豫了，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是了，誰愿意一輩子替他人賣命，誰又愿意活成他人的影子，縱使那個人是自己最好的朋友。“我去！如若成了，小瓦你就不用再回去那腌臜地方了。”

那一刻，內(nèi)心被感動到，少年時的友情總是如此純粹。單純地就是想為對方好，哪怕自己受些委屈也無妨。

后來我又費了些功夫，總算打探到蕭公設(shè)考的時間地點。知了也停了做工，不分白日黑夜地看了幾日書。到了那一天，我送知了到知文館，門口已經(jīng)聚集了很多人，撥開簾幕，抬眼望去，都是郎君。只我兩個女娘在此顯得尤為突兀。

“瞧，還有女娘在此，真是不知所謂。”周圍的人都在指指點點。

我將知了的簾幕放下，“莫聽他們胡說，誰說女娘比不上郎君。知了，你偏要贏給他們看！”

“嗯，放心，我必會竭盡所能！”知了握緊了拳頭。

原本以為一日就可出來，沒想到硬是過了三日，知文館的大門才緩緩打開。知了走出來的時候步履蹣跚、面容憔悴，是婢女將伊攙扶出來的。

我急忙走上前去，攙過知了。那婢子便行禮離去了。“知了，你這是怎的了？為何三日才放你們出來？”

“無事，莫要擔心。”

“那……結(jié)果怎樣？”我急忙問道。

“現(xiàn)下不知，里面的人說等三日后申時再來此等布告。”知了無力地搖頭。

“那你們究竟考了些甚？治國之策？御民之術(shù)？”

“非也，便是想破腦袋也想不到。就是一本前人之書，放在每人桌上，讓大家將其中錯亂的字句還原，重新謄抄在白紙上，不準錯一字，錯一字便重來，以三日為限。三日一到，未完成也必須出來。”知了嘆了口氣。

“那你完成了么？”

“幸不辱命！”知了扯出一個釋然的笑容。

看著后頭那些垂頭喪氣、后悔不已的郎君們，我突然覺得知了怕是傻人有傻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