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舊人舊事

到了城門口，我推拒了趙家將我送回家的盛情。因為回來之前，我已經給父母去了一封信，想著此時應該在城門口等著了。觀望了一會兒，還沒有看到父母的身影，倒是一道花花綠綠的瘦竹竿擋在眼前。

“林家小瓦！”

平地驚雷！清亮的男聲將我的思緒拉回。

看著眼前枯瘦如柴、張牙舞爪的男子，面容是如此熟悉，行為舉止倒是和孫子希神似。

“怎地，城里人回了鄉下，連老朋友都不認識了？”那人有些不高興。

“孫子希？”我驚訝道。

“正是小爺我！”孫子希抬起他那高傲的頭顱。

“不過兩年多沒見，你倒是經歷了很多啊。瞧你這樣子，是貴府不給你飯吃么？”我卸下心防后，似老朋友見面般開始調侃他。

“不是你之前一直嫌棄我肥頭大耳的么？告訴你，現在爺瘦了，可是你高攀不起的俏面郎君了！”說完袖袍一甩，那模樣，呵。

“是，是，是，孫大郎是我高攀不上的人了。”我順著他的話，倒是給足了他面子，“不過你為何在此？我阿耶阿娘呢？”

“前兩日，我聽夫子說了你大概這幾日到，所以就想著來這蹲守，免得這大冷天的，兩位老人還跑來跑去的折騰，你不心疼我還心疼呢。”

“那就多謝孫大郎了。”我虛作了個揖。

“莫叫孫大郎，我表字惜時，還是你阿耶替我取得呢。”

“那日后我喚你惜時兄吧。”我頗為感慨，兩年多的時間，曾經的齟齬、糾葛通通化作了云煙，剩下的只有彼此之間那些珍貴、美好的記憶。

“你呢？在外可好？可有受欺負？”孫子希有些羞澀。

“我還行，日子不好不壞吧。現下在藍田縣衙任書吏一職。對了，我表字執一，日后喚我執一亦可。”

“才不要，我還是歡喜喊你小瓦，小瓦，小瓦！”

“行行行，隨你，你開心便好。”我無奈擺擺手。

突然孫子希指向不遠處背對著我們的一道身影，“那身形看上去很像你阿耶。”

“是有點兒，不過我阿耶身行哪有這樣佝僂！比他挺拔多了。”

“是么……不是呀，真的是你阿耶！”

我們快步走向前。

“阿耶！您……怎的在此？”我的眼眶泛紅，言語哽咽，不過兩年多時間，阿耶為何老了這許多。頭發白了一半，腰桿不再挺拔，甚至接過我行李的手還開始發抖。

“在這兒等你呢。”阿耶很是高興，細細打量著我，“我的小瓦長大咯，變成大姑娘了。”

我的眼淚終究還是不爭氣地掉了下來。

“哈哈……我說小瓦啊小瓦，才幾年沒回，連親阿耶也不認識了？不行啊，人可不能忘本。”孫子希眉頭一皺，嘴巴歪到了一邊。

我知道他是想轉移我的注意力，讓我不那么難受。可他說完我竟無言以對，更難受了。

“好了，好了。我們先回去吧。你阿娘還在家翹首以盼呢。”阿耶不容我拒絕，將我的行李全部帶走。

“惜時，你可要一起去家里坐坐？”阿耶問孫子希。

我以為他會毫不猶豫地答應，誰知他說：“不了，不了。今日還要同娘子回門呢，下次再一起前來拜訪夫子。”

“娘子？孫子希你成親啦？”我頓感驚訝。

“可不是？你以為小爺會等你，別做夢了。我家娘子溫柔賢淑、體貼善良，可不知比你好上多少倍。嘖嘖，小爺告訴你，想后悔也來不及了。”孫子希滿臉的自豪與幸福。

“挺好的，道一聲遲來的恭喜，愿惜時兄和阿嫂琴瑟和鳴、舉案齊眉。”我認真地看著孫子希說道。他既已成婚，我心中的一件大事也總算塵埃落定。

孫子希轉過身，揮揮手，沒入人流中。

路上阿耶和我講道，上個月孫子希終究還是娶了前兩年帶回來的那個農家姑娘。剛開始孫縣令并不同意，可是熬了兩年，最終還是妥協了。阿耶頗為遺憾地說這孩子其實挺好的，是我錯過了。

或許吧，終究是在錯的時間遇到對的人，那時的我們少不更事，性子倔強，都學不會低頭，說到底還是有緣無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