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果然有趣
洛陽的風土民情比起長安來似乎更為兼容并包。這幾日有吳莫能陪著在洛陽街頭晃蕩，倒也生出些墮落的想法，想著若是就這樣無所事事一輩子、不用為明日發愁倒也不錯。我將心中所想說與吳莫能，他鄙夷地看了我一眼，說道：“哼，你休想讓我養你一輩子。”
我……
今日待吳莫能回來，身邊多了幾位陌生的面孔。其中竟還有金發碧眼的異國人。
“執一，這些都是我在府上的同僚，這位是林清芷，爾等可喚伊執一娘子。”吳莫能給我們相互介紹著。
“各位郎君有禮了，妾身林執一，乃求全兄之表妹，今日得見各位郎君神采，實在萬分榮幸。”
“這位高大的異國人來自波斯，目前在府內任象胥一職。”
“問清芷娘子安，我的名字叫鐘青天。以后還請多多指教。”那異國人長得粗狂，開口卻是彬彬有禮。
“這位是蔣司馬，從前的戶部尚書，很是了不起。”
“慚愧，慚愧，蔣某如今被貶司馬，無甚好介紹的。今日本不愿攪擾諸位，奈何求全盛情，只望不給諸位添麻煩便好。”
“蔣司馬客氣，您能來便是蓬舍之光。”我不敢輕慢。雖說此人如今被貶，而且可想見眾人對他都是敬而遠之，但如若有一日他能回朝做官，眼下還是不要得罪為好。
“這位是工部萬主事，目前紫微城的修繕事宜就是他在負責。”
“各位郎君都請入座。今日聽得兄長說有貴客登門，我便做了幾道羹菜，若是不合口味，諸位可莫要笑話我。”我將眾人引到席間。
“執一娘子秀外慧中，誰能娶到你是他的福氣。”說罷眾人皆是默契地看向吳莫能，我當做不知幾人的眼神交換，淺笑了一聲道：“諸位抬愛了，妾身目前暫無成家的打算。倒是貴人們若有稱手的差事缺人使喚，可考慮妾身。”
“是也，我同你們提過，我這妹妹很是聰慧伶俐，又有衙門做事的經驗。你們可得上點心。”吳莫能也接上話。
“我說呢，這鐵公雞吳莫能怎的會請我們吃飯，果然是另有所圖啊。哈哈……”眾人聽蔣司馬說后都笑了。
“不過吾等所做之事都頗為專業，不是小瞧了娘子，只是怕會比旁人辛苦幾分。”鐘青天開口道。
“弱者總是在模仿強者，不就是為了有一天能超越強者么？不會我可以學，不怕辛苦！”我堅定道。
“你可知巴別塔？”
“不知，我只知道洛陽那座耗費萬億的通天塔。”
“呵呵，其實這兩者亦有異曲同工之妙。”大家都放下了碗筷，專心聽鐘青天說著。
“通天塔，其名“天堂”，與圣人修建之“明堂”左右輝映，這塔是圣人至高無上權威之象征，亦是圣人想要與蒼天對話之工具。西方亦有“天堂”，不過我們的天堂指的是蒼天！這巴別塔就是由當時世上所有的人聯合起來興建的希望能通往天堂的高塔。上帝為了阻止人們的計劃，讓人們說不同的語言，這樣你我之間便不能溝通，巴別塔的修建計劃由此失敗，而說不同話語的人也分散到世界各地。然而語言不通，人們就真的放棄了么？無論是始皇帝東渡求神藥，還是各個國家的人來往大唐交流，他們都不是為了游玩。他們都在為繼續修建這座巴別塔努力著。即使千年萬年，生而為人必定能夠征服這浩渺寰宇，而這也是作為人存在的終極意義！”鐘青天情緒高漲，拍桌而起。
“而我也相信執一娘子必定能修建好屬于自己的巴別塔，通往你心中的天堂。”鐘青天低首看向我，眸色分明。
此刻我的心中也激蕩起一股澎湃激情，沖擊著五識。心頭發脹、眼角發酸，然而感官卻無比清明，之前的小情小愛，此刻竟顯得如此渺小，不值一提。
“我是名匠人，大道理不懂，只能和爾等聊聊建筑。執一娘子，可否閑談下你對長安城的看法？”萬主事咪了一口酒開口道。
我想了想，“等級森嚴、氣勢恢宏，還有……”
“易攻難守。”未等我說完，萬主事補了句。“長安城被切割得過于規整了。從明德門至皇城，不過一條筆直大道，若有敵人攻入，根本不必費腦子找路，一路長驅直入便是。我此生最大的愿望便是改造長安城的城防規劃，只可惜到現在都還只是設想。”
“萬主事高義，執一受教了。”我此刻才突然明了何為“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若是我一輩子留在南平或是藍田怎會有機會接觸到這些人，他們的思想境界足以讓我費盡半生去學習揣摩。
“因此執一娘子，我這怕是沒有適合你的差事了。呵呵……”萬主事又說道。
我懂，我一不會構圖，二不會搬磚，怎能去舔著臉求人家收下我呢。
“萬主事說笑了，足下的差事妾身是萬不敢添亂的，否則便是這天下的罪人了。”我也半開玩笑地說道。
“看樣子，執一娘子便只能先跟著我這閑散之人游山玩水了。哈哈……”蔣司馬開口道。
我心下一喜，若能被曾經的戶部尚書親自教導，自然是極好的。還沒等我起身道謝，吳莫能激動地站起身來，“天明兄的恩情，我吳莫能他日必全力以報。”
“瞧瞧，還說只是兄妹之情，這‘情’怕是越界了吧。”蔣司馬不怕事大地說著。
“執一在此感謝蔣司馬厚愛，亦感謝諸位郎君不吝賜教，讓妾身受益匪淺。”我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你呀，最應該感謝求全兄。”
“兄長，大恩不言謝，小妹先干為敬！”
“傻瓜，別喝太急，我們之間‘謝’字太淺，不說也罷。”吳莫能攔下了我的酒。
晚上，我果然又暈了，將自己反鎖在房里。但這次我暈的很開心，暈的很有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