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老鴨湯店出來,真是里外兩個世界。
里面春意融融,外面依舊偏冷。
不知什么時候起,已經開始飄起零星的雪花。
這會兒,仍是吝嗇地飄啊飄。
湘琴伸出手去,碰巧接到一片,只一瞬間,就化成了冰冰的水滴。
“是初雪呢!”湘琴興奮不已。
盧余站在湘琴近旁,微側過臉去,“你喜歡雪?”
“喜歡,特別喜歡。”
湘琴的快樂,溢得滿心滿臉都是。
大哥望望低垂的天,又望向看不見的北方,“小盧,你老家早下雪了吧?”
盧余頷首,“可不,剛過十月份,我老家就開始下雪了。”
這話不虛,他手機里有老家發的下雪照片。
湘琴記得盧余是林市人,依然很奇怪,“林市這么早下雪?”
盧余欣喜于她能記得,憨憨一笑,“當然了。這時候,我老家早是千里冰封,萬里雪飄了。不知道你看沒看過那部電影,戰士身披白色斗篷,飛一般穿梭雪原林海的場景,就是在我老家拍的。”
說到后來,盧余驕傲起來,為銀裝素裹的家鄉。
“有機會,我帶你去玩個痛快。像狗拉雪橇了,冰上爬犁了,抽冰尜了,對了,還可以參觀冬捕,買幾尾大魚,做好吃的魚燉豆腐……”
湘琴開始神往不已。
大嫂揶揄,“小盧就是偏心,只說帶湘琴,也不說邀請我跟你大哥。”
盧余哈哈大笑,“一起去!一起去!”
大哥興致不高,“到時再說吧。小盧,你送湘琴回去,我跟你大嫂去買點東西。”
“我先送你們,再送湘琴吧。”盧余不好厚此薄彼。
“不用,商超沒多遠,我們走過去就行。”大哥說。
盧余不好再勉強,只說,來年再聚。
大嫂笑,“不用來年,我還沒那么快回去。對了,你的喬遷宴,別忘了請我。”
盧余呵呵。
湘琴反應過來,也跟著尬笑。
大哥大嫂走后,湘琴跟著盧余,上了他的車。
不需盧余說什么,湘琴已經習慣性的坐到了副駕。
“今天的老鴨湯,很好。”湘琴沒話找話。
盧余笑笑,“你不用特意找話題,系好安全帶。”
湘琴“啊”了一聲,意在問為什么,卻忽略了系安全帶的提醒。
盧余歪過身來,“還是說,你喜歡我幫你?”
曖昧,在兩人間蔓延。
湘琴反應過來,忙以手擋住盧余越來越近的側身。
“我,可以的。”
盧余好笑著坐回自己那邊,又偷瞄了一眼受驚的湘琴,真像只可愛的小兔子。
“小兔子,一會兒想去哪?回家,還是回校區?”
湘琴想了想,應得順嘴,“回家吧。”
盧余把手機給湘琴,“密碼圖案,Z。”
“啊?”
湘琴心慌慌,好好的,他干嘛給自己手機。
“解鎖,幫我導航,回家。”盧余喑啞著說。
湘琴覺得自己加戲了,聽話地又手抖地畫了“Z”。
好幾次才成功,再錯下去,就該鎖機了。
桌屏開,壁紙是湘琴手握斗笠杯的圖片。
“變態!”湘琴小聲嘀咕。
盧余低聲笑,“是因為戀手癖?其實,我更……”
盧余想說,我更戀人,又怕湘琴太害羞,才臨時收了話口。
“我更什么?”湘琴不依不饒。
盧余緘口不語,只是笑,忽又問:“要不要去我那看看?我正在收拾東西,等搬了,你就再也看不到了。”
湘琴內心掙扎起來,最終情感戰勝了理智。
“好。”
盧余接過手機,懟著湘琴的臉,咔嚓了一張近照。
然后,設置成了手機的屏保。他用實際行動告訴湘琴,他更什么。
“你又干什么?”
湘琴想搶過盧余的手機,想要一看究竟。
盧余偏不讓,高舉過頭頂,身子往左車窗邊歪。
湘琴解了安全帶,卯足了勁,伸手去搶,非要看一眼不可。
結果,打鬧之下,湘琴的腦袋,倒在了盧余的懷里。
獨屬于盧余的氣息,瞬間包圍了湘琴的感官。
湘琴完全忘了要干嘛。就這樣,四目相對,將對方深深印在了彼此的眸光里。
一呼一吸之間,多巴胺在迅速分泌。
盧余將頭埋得更低,幾乎貼向湘琴的鼻翼,渴望著她微翕的唇。
湘琴含羞地扭過頭去,身子卻貼盧余更緊。
盧余斂起心底的漣漪,喑啞低笑,“還不起來?”
湘琴這次意識到,這姿勢,好像是自己想要吃豆腐似的。
慌亂中,她趕忙起身,偏偏掉落了耳墜子,又不好意思再去撿。
“我幫你找。”盧余低笑。
“好。”湘琴臉頰緋紅。
“你害羞了?”盧余不想輕易放過她。
“誰誰誰害羞了?你你你才害羞了呢?”湘琴急赤白咧。
不打自招!
盧余哂笑,“好,我害羞了。”
盧余的住處,在初見的吉祥地產邊上。
車過時,湘琴發現,吉祥地產的牌子已經摘去了。
盧余悵然解釋:“這邊生意不好,留著像雞肋,索性閉了店。”
“那小劉呢?”湘琴想起可愛的小劉。
“小劉已經離開公司,聽說回老家去了。”盧余語淡如常。
湘琴感嘆,“真沒想到,我跟小劉,也只是一面的緣分。”
盧余感覺湘琴在傷感,“燕城人來攘往,聚散是常有的事。小劉回去,說家里備好了房,又說好了一門親事。離開,不一定不幸福。留下的,也不一定幸福。”
“話是這么說,沒錯。可我就是受不了離別。”湘琴又想起要返鄉的大哥,也不過兩面之緣。
“大哥跟大嫂是怎么回事?”湘琴想要多了解點。
盧余倒也坦然,“不就那么回事。感情好就聚,感情淡就散。”
這話,湘琴不敢茍同,她討厭視感情如兒戲的人。
“你以為大哥不想娶大嫂嗎?想啊,天天想,年年想,結果,好幾年過去,他在燕城事業沒有起色,大嫂又不愿跟他回老家吃苦,就一直僵持著。”
盧余說這些,帶著沖動,還有毋庸置疑的悲觀。
“那,大嫂不能喝酒是怎么回事?”湘琴索性將疑惑全問出來。
“咳,不就是不小心……”盧余話音越來越低。
湘琴偏聽得清清楚楚,“太過分了。大哥怎么忍心,撇下大嫂,一個人回老家?”
盧余慨嘆,“他們的事,一句話兩句話說不清楚,也不是你我能摻和的。”
湘琴知道自己多事了,可心里就是覺得堵得難受。
“還要不要去我家了?”盧余蕩開話題。
“要!”湘琴鼓足勇氣,像斗士。
盧余的住處是一大開間,站在門口,所有擺設,一覽無遺。
有寬敞明亮的開放式廚房。
一水的黑白灰內飾。唯有正中墻上,掛著巨幅放大的軍裝合照,增添一抹綠色。
盧余遞給湘琴一杯白開水,“看能認出幾個?”
湘琴一一指去,“這是老雷,這是老隋。哦,這個是你,你那時候真瘦,好像沒長開。”
“嗯,我那年才十八歲。這個,認出來了嗎?”
湘琴細辨辨,忽然笑起來,“這個是老鴨湯店的老板。我差點沒認出了,他那時候也很瘦,現在肚子變成滾圓的了。這么一比,還是你保持的好些。”
“是吧,我也覺得。”
湘琴笑他臭美,故意移過眼去。
靠墻邊,放了幾個大箱子,已打包得整整齊齊。
“這房子,你租幾年了?”湘琴問。
“不是租的,我來燕城之前,老隋幫我買的。”
湘琴不解,“既然有房子住,為什么還要合租?”
盧余手扶墻邊,“已經不是我的了。最近,碰到了資金周轉問題,就把房子賣了。”
做生意,需要資金周轉很正常。
湘琴表示理解。
盧余一副求收留的可憐樣。
湘琴笑了,“好吧,我收留你。”
離開盧余家,雪花輕輕盈盈的,飄得密了些。
湘琴伸展雙臂,想要擁抱這美麗的初雪。
盧余只是欣賞著,雪中的湘琴,覺得心中光亮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