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停到小區樓下。
湘琴從包里掏出一把鑰匙,“這個給你,家里的。”
聽湘琴說“家里”,盧余覺得心里很熨帖,笑著接過鑰匙。
“明天有沒有空?”
湘琴想了想,“下午有。”
盧余笑,“好,下午我回來,先搬點東西。”
聽盧余說“回來”,湘琴的心也仿佛燙了一下。
“好。”
在盧余聽來,湘琴的話溫柔如水。
二人告別。
雪已經停了,地上什么痕跡都沒有。湘琴腳步輕盈,朝家的方向走去。
說也奇怪,明明住過來好幾年了,怎么今天才覺得是家了?
慧慧還在的時候,明明處得如同親人。可從沒像現在這樣,覺得這里是家啊。
湘琴邊走邊胡思亂想,心里就像吃了一顆奶糖。
“你總算回來了。”
是慧慧。她縮在門口,靠墻蹲著,聲音冷得發抖。
湘琴也半蹲下來,看到慧慧眼角有淚痕。
“你哭了?”湘琴心疼。
慧慧抱住了湘琴,又嗚嗚哭起來。
湘琴能感受到,慧慧哭得很無助,像個迷失了路的孩子。
“到底怎么啦?走,家里說。”
湘琴輕撫了撫慧慧的背,伸手想要拉起她。
慧慧正哭得傷心,連脊背都在顫抖著。
湘琴花了好大力氣,才攙起了慧慧。
進了家門,屋內溫暖了些,卻溫暖不了仍在顫抖的慧慧。
湘琴把慧慧安置在沙發上,轉身去幫她煮老白茶。
等湘琴再回來的時候,慧慧已經蜷縮在沙發上睡著了。
那露出的半邊臉,還掛著一串淚珠。
湘琴抽張面巾紙,輕輕幫慧慧揩去。
慧慧到底是怎么啦?
湘琴背靠著沙發,呆呆地想,除了郝戈,不會有其他。
“郝戈,郝戈……”慧慧夢中囈語。
湘琴忙回過頭去,看傷心的慧慧。
慧慧的額頭,開始冒冷汗,身體蜷縮得更厲害了,眼睛閉著,黑眼圈更重了。
“慧慧,醒醒。”湘琴輕搖著。
慧慧從噩夢中醒來,一睜眼,兩顆淚,奪眶而出。
“琴,我找不到郝戈,郝戈不要我了。”慧慧失聲痛哭。
湘琴不知該怎么安慰慧慧,只是半坐在沙發上,抱緊了無助的她。
“我去了他的學校,也去了我們去過的很多地方,都沒有……”慧慧哭得一塌糊涂。
湘琴開始手足無措起來。
“琴,我那么愛他,我真的好愛他。如果他回來,怎么樣都可以。辭職也可以,去蘭市也可以。都隨他……”
這么沒有原則的愛,真的好嗎?
湘琴不敢茍同,卻不忍對正迷失的慧慧說出心里話。
“琴,你陪我去找他,去找郝戈,好不好?”慧慧抽抽噎噎。
“好,我陪你。”湘琴心疼,開始變得無原則。
慧慧掙扎著起身,說風就是雨,說去就要立刻去。
“等一下,我幫你煮了老白茶,你先喝一杯,暖暖身子再去。”
湘琴不知道慧慧在門外等了多久,扶她進門的時候,手冷得像融化在手心的雪水。
“好。我喝,我不能感冒,我還要去找郝戈。”
慧慧很聽話,不管燙不燙,一大杯老白茶,一飲而盡。
從家里出來,外面更覺冷颼颼。
下雪不冷化雪冷,可沒雪可化,怎么也這么冷?
湘琴打了個哆嗦,半攙半挽著慧慧,朝小區門口走。
盧余正望向家門的方向,覺得離湘琴近些,莫名的安心。
他剛接到一通電話,是客戶劉女士打來的,又說要幫他介紹對象。
推了好多次,再推怕不近人情。
盧余正煩著,遠遠看見湘琴她們,心平靜了些,趕忙下了車。
“去哪?我可以送你們。”
湘琴驚訝不已,“你怎么還沒走?”
“我剛打了幾個電話,又發了會兒呆。本來要走了,就看到了你……們。走吧,我送你們,這會兒不好打車。”
“慧慧,你覺得呢?”湘琴征求慧慧的意見。
慧慧滿心都是郝戈,當然希望越快越好。
湘琴勉強地笑笑,“好吧,多謝你。”
盧余心有狐疑,只“嗯”了一聲,不再多問什么。
湘琴陪慧慧坐到了后排。
盧余只是看了湘琴一眼,也就沒有再多說什么。
湘琴感激盧余的不問不說,慧慧依然沉浸在悲傷的世界里。
“先去哪?”湘琴問。
慧慧搖頭,“我也不知道,郝戈會去哪兒?”
湘琴耐心安慰,“你好好想想,比如郝戈愛去的地方。”
慧慧果然認真想起來。
“燕山長城!對,去燕山長城!”
慧慧興奮地說著,無采的雙眸,閃起希冀的光芒。
“去年,也是初雪,郝戈帶我去了燕山長城,說是一起洗滌洗滌靈魂。對,他一定去了那兒。”
湘琴有印象,那天,慧慧徹夜未歸。回來后,連發了三天高燒,凍的。
“盧余,你看,能去嗎?”
單程一百多公里,天又這么冷。湘琴不好意思麻煩盧余。
盧余溫聲,“沒問題,我車技還行。”
快到晚高峰,路上的車輛,明顯多了起來。
車蝸行了很久,總算出了城區,駛上燕郊高速。
快進山的時候,天地一片白茫茫。
雪花正紛紛揚揚,肆意地飄舞著,想落哪就落哪。
“去年也是這樣,好大的雪。快點,再開快點!”
慧慧越來越篤定,郝戈就在燕山長城。
湘琴理解慧慧的急切,可不能再快了,忍不住提醒:“盧余,安全要緊。”
“知道。”就算湘琴不提醒,盧余也是這么想的。
暮色將臨時分,他們總算到了燕山長城。
慧慧一下子有了精神,第一個沖下了車,直奔售票處。
“你好,一張夜場票。”
慧慧拿了票,回到車邊。
“琴,你們先回去吧。今晚,我要跟郝戈一起,就不回去了。”
湘琴忍住笑,“你就這么確定,郝戈一定在這兒?要不,我陪你一起去找他。”
“我也去吧。你們兩個女孩子,不安全。”盧余擔心地說。
慧慧頭搖得厲害,“不行,郝戈不愛見人。你們一去,他又該躲起來了。琴,放心,我一個人可以的。這里的夜場,很安全的。”
湘琴還想多勸幾句。
慧慧已經奔跑著,去了檢票口。
“放心,一找到郝戈,我就告訴你。”
慧慧揚聲,揮舞著手里的票,頭也沒回。
湘琴埋怨,“重色輕友!”
盧余回了一句,“也沒什么不好。”
“啊?”湘琴一時沒反應過來。
盧余補了一句,“重色輕友。”
湘琴這才明白,他要說的,重色輕友,也沒什么不好!
湘琴微嗔,“好什么好,不管天寒地凍,瘋魔了一樣!”
盧余輕輕笑起來,“最起碼,賞到了初雪。”
盧余惦記著湘琴喜歡雪的事。
湘琴望向白茫茫的山梁,不再反駁盧余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