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琴去打包羊肉串，順手也幫老雷帶了些。她估摸老雷忙著照顧人，可能沒吃東西的空兒。

因為方便，她先給老雷送去，又尷尬地問候了田昕，才回了歐陽昭的病房。

“她是什么意思？”田昕問。

老雷本就遲鈍，且一心在美味上，沒有聽出田昕話里的酸味。

“我問你呢！湘琴一邊吊著老盧，一邊又往小明星身邊湊，到底是什么意思？”

田昕平素不是多事的人，因湘琴關乎老盧，難免有些不平。

老雷又拿一簽，憨憨地說：“你好好養傷吧。老盧的事，就讓老盧自己操心去?！?/p>

這也是老雷猶豫再三，沒給老盧發消息的原因。

他雖關心老盧的個人問題，也自知不好摻和太多。

何況，他自己跟田昕的事，還八字沒一撇呢，先自掃門前雪要緊。

田昕見老雷臉色有異，有心試上一試。

她先幽幽地嘆了一聲，才說：“早知她這樣腳踏兩條船，我就不該放棄老盧。你說，我再去追老盧，行不行得通？”

她，自然是指湘琴。

老雷再遲鈍，聽田昕這么說，頓時感到了危機。

他跟田昕的關系，好容易因自己的厚臉皮，撕開了一個小小的口子。要真說行得通，他豈不又要雞飛蛋打，前功盡棄了。

這么一想，老雷頓時覺得羊肉串不香了。

“怕是行不通。你知道，老盧那人吧，輕易不動心，一動心，八匹馬都拉不回來?！?/p>

田昕敏銳地感到老雷的緊張，心里還是有了一絲絲異樣。

“這話倒是。算了，我再想想?！?/p>

老雷放下羊肉串，忙說：“想想，怕也不行吧。你都喜歡老盧多少年了，他也沒有……”

后面的話，聲音越來越低，最后竟似蚊子哼哼。

“老雷，你是不是喜歡我？”

田昕索性挑明。她本就性子爽利，最不喜歡糊里糊涂曖昧不清。

這么些年，她追盧余，從來都是直來直去的。

老雷心儀田昕多年，猛地聽見這一問，出乎意料之外，著實嚇了一跳。

難道要心想事成？直接掠過戀愛階段？

老雷思忖片刻，也耿直了脖子，直言不諱。

“是啊，我喜歡你。從第一次見你，我就開始喜歡你了?！?/p>

田昕得到肯定的回答，不由得微微笑了笑。

老雷看了這笑，感覺腦袋轟的一下子，也不管合適不合適，愣愣地問：“你呢？”

田昕實話實說：“目前，還不確定。不過，我愿意，給你一個機會?！?/p>

老雷一聽這話，快活得不知如何是好了，樂了好一會兒，才怯怯伸出手去，做夢似的，顫抖著，抓住了田昕的手。

“當真？沒騙我？”

田昕“哎喲”地叫起痛來。

“對不起，對不起……”

老雷忙不迭地道歉，無措地松了手。在田昕面前，道歉，幾乎成了他的習慣。

田喜撲哧一聲笑了，“傻樣兒。騙你呢，我沒事?！?/p>

故意搖了搖手，證明所言非虛。

“我說嘛，明明避開了你受傷的地兒，怎么就疼起來了？那……說給我機會的事，也是哄我的？”

老雷底氣不太足。在他心中，田昕是高傲的白天鵝，而他，不過是只癩蛤蟆。

田昕輕笑起來，“對啊，哄你的?！?/p>

說“哄”字，故意加了重音。

老雷見她笑，心又緊了緊，突然，一下子變得機靈起來，竟聽出了她在正話反說。

“好好，哄我的?！?/p>

老雷心中驚喜，又大著膽子，覆上田昕的手，哈哈大笑起來。

一墻之隔的病房內，湘琴正屢屢走神。

歐陽昭以為她煩了他，卻又私心不想她這么快就走，故意放慢了吃串的速度。

“你不吃嗎？”他問。

等了好一會兒，不見湘琴回答。

歐陽也就覺得懨懨的，一聲不吭地，加快了吃串的速度。

算了，留不住就不留了吧。這相處時光，都是偷來的，何必再貪心。

湘琴不是不答，而是根本沒聽到。她在想偉叔，也在想病床上的田昕。

禿子頭上趴虱子。田昕的傷并不重。為什么跟偉叔說的不一樣呢？

是了，不過是向著田昕，借車禍一事，故意夸大其詞，逼她主動退出，絕了對盧余才生的愛意。

要不是誤打誤撞碰到了，她可能正躲在農家院里，孤單單一個人，偷偷舔舐傷口呢。

愈合，隨著時間的推移，可能會。

只是，既然撞到了，她就不可能當什么事沒發生過。

不管怎樣，問一問總是可以的吧。

“你吃吧。我有個熟人也受傷住院了，我答應要看看她去。你好好養傷，要多休息。我走了，歐陽。”

歐陽昭最喜歡湘琴叫他“歐陽”，總能激起他旖旎的情愫。若能得她一生這么喚，他愿用所有去交換。但，明顯癡心妄想。

湘琴已然起身，朝門口走去，說話之間，手已觸到了門把手。

“你……明天還來嗎？我明天出院?！睔W陽心有不甘，想再試試。

其實，歐陽昭傷得不重，今天本可出院。

為博湘琴一顧，他才非賴著住一晚的。

湘琴想了想，“不了，我明天還有事?！?/p>

湘琴走得很果決，關門的一瞬，沒有回頭，沒有留戀。

歐陽昭悵然，叫回曉風，臉冷得似凝了厚厚的一層霜雪。

“出院！”歐陽昭說。

曉風樂得如此，不忘拍個馬屁，想要逗歐陽昭一笑。

“還是哥高義，絕不輕易占公共醫療資源。我這就去。不過，哥，話說給手買保險的事，到底是誰的主意？”

歐陽昭頓了頓，傲嬌地說：“要你管！”

不過十多分鐘，歐陽昭在助手曉風的掩護下，避著人，連夜離開了醫院。

田昕病房里，老雷早悄悄退了出去。他很拎得清，不可輕易摻和進女人間的戰爭。

“湘老師，坐?！?/p>

湘琴就在老雷剛坐的床邊椅子上坐了下來。

“田護士，你的傷無大礙吧？”

“沒事，一點小傷，過兩天就能出院了?！?/p>

湘琴輕松了些，開始試探：“聽說，你昏迷了好久，我可真擔心你。”

自早上知道田昕受了傷，湘琴也確實很擔心她。

所謂悲憫之心，人皆生而有之。就算是不認識的人，聽說出了意外，也會難過好大會兒的。

何況，田昕是老營長的獨生女，是被盧余視作妹妹一樣的人。

田昕倒糊涂了。

“別擔心，我是昏迷了一會兒，那是嚇的。一入院，很快就醒了。勞你掛心，我感激得很?！?/p>

這話說得熱心。

湘琴看著田昕依舊冷冷的，卻也判斷得出來，躺在病床上的，是個面冷心熱的人。

這就是了。說到底，是老營長跟文姨的女兒，也不愧是他們的女兒。

只是這偉叔？

湘琴想起他，覺得如骨鯁在喉，不吐不快。

“哦，這就好。是偉叔告訴我，說你早上還昏迷著。我看他憂心忡忡的，也就信以為真了?！?/p>

田昕笑了，這笑容，竟純凈如皎潔的月。

“偉叔最愛夸大其詞，你不用放在心上。瞧，我不是好好的嗎？”

湘琴隱約搞明白了，“有沒有人說過，你笑起來很好看？”

田昕想了想，促狹地說：“好像，有?！?/p>

湘琴失態急問：“誰？”

最怕田昕說出盧余的名字。雖然，這想法很小氣。

田昕又笑了笑，“老雷。”

湘琴長舒一口氣。

“你放心，對老盧，我已放下了。哦，對了，謝謝你的羊肉串，我聞了好大會兒的香味。等我好了，你能帶我去吃嗎？”

湘琴心底的大石頭，總算因田昕的坦蕩，而徹底被挪走了。

“想吃多少都行，我請客?！毕媲僬f。

“好，說定了?！碧镪坑中Α?/p>

湘琴重重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