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過得很快。又下過幾場雪后,春節(jié)也就快到了。
湘琴恍然,曲指算算,不過一周的光景了。
盧余也早買好了火車票,后天就要回林市看姥姥。
他不瞞湘琴,很感慨地說:“姥姥年歲大了,身體不太好,見一面就少一面。”
湘琴雖然舍不得他,卻明白他的心,因而更加珍惜相守在一起的時光。
夜闌人靜,他遲遲不肯回房,只是將她擁在懷里,似乎一松手,就再也見不到了似的。
湘琴笑他:“真像個粘人要糖吃的孩子。”
盧余吻住她,喑啞著聲問:“要糖吃的孩子,也會這樣嗎?”
湘琴嬌嗔著要捶他,拳頭落下時,力道卻是軟綿綿的,跟她那時的心一樣軟。
近舊歷年底,校區(qū)已經(jīng)停課了,卻日日有人值班,聽說“初戀”賣得極好。
湘琴得知這個好消息,也覺得很高興,興致勃勃地跟盧余叨叨著喜訊。
盧余笑著聽她說完,又攬緊了懷中的她,心情不錯地匯報:“我這一年的辛苦也沒白費。‘七夕’分紅可觀;二手房店,在大氣候不景氣的情況下,總算勉強實現(xiàn)了收支平衡;江上漁者效益最好,可謂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了……”
湘琴倚在他懷里,問他收入幾何。
盧余說了個數(shù)字。
湘琴趕緊伸手,抱住了他的大腿。
盧余因她猝不及防的熱情觸碰,身子瞬間緊繃起來,隱忍地笑問她:“干嘛這么急?”
這么急?急什么?
湘琴明白過了話外的意思,隨即知道他想歪了,起了捉弄他的心思,故意又緊了緊抱著的動作。
美其名曰:“抱大腿。”
原來是抱大腿!
盧余恍然,哈哈大笑起來。
“看來,我得趕緊想辦法,早點把你娶回家了。那時,想怎樣就怎樣……”
湘琴羞紅了臉,忙松開抱大腿的手,嬌嗔地說了句:“誰要嫁你。”
然后,逃也似的,躲回了自己房間。
客廳里,傳來盧余更為放肆的笑聲。
湘琴躲進被窩里,蒙好了頭,嚶嚶笑個不住。
輪到湘琴值班。
待從校區(qū)出來,已是燈火黃昏時。
天氣依然清冷得很,映著殘雪的光,更加重了幾分。
湘琴不由得緊了緊羽絨帽子,然后笑著朝停車場快走去。
一想到盧余等著她,心里就覺得暖了些。
“慢點。”
這時,清冷的聲音傳來,很好聽,很近。
湘琴停下腳步,回頭尋找說話的人,空空蕩蕩,以為是幻覺。
“歐陽,是你嗎?”
湘琴還是試探著問了問,以解心中疑竇。
歐陽從暗影里走出來。
他著一身藏青色長款大衣,脖頸處搭著白色的披肩,在柔和路燈光映照下,顯得格外奪人眼目。
湘琴心中暗暗感嘆:上天真是厚賞他,明明只是極普通的穿戴,在他身上,卻顯得很高級感,清冷俊逸,卓爾不群。
湘琴欣賞著歐陽的豐姿,淺笑著問:“你怎么來了?手好了嗎?”
歐陽伸出骨節(jié)分明又充滿禁欲的修長的手,在路燈光下,展示給湘琴看,待看完一面,又翻過另一面。
湘琴放了心,耐心等待他說來找她的原因。
“聽說你明天的火車,我來給你送行,順便提前說一聲,新年平安順遂。”
歐陽昭淡笑了笑,眼神里有不易察覺的落寞。
“也許你不需要。”歐陽補充說,落寞更濃了些。
湘琴感覺到了他的落寞,卻無能為力幫他排解什么,只是默了默,盡量嫣然一笑。
“謝謝你,我很高興你來送我。我們是朋友,不是嗎?”
歐陽昭將湘琴的笑容收進眼底,珍藏在心里,不管怎么壓抑心思,還是激起了心湖的漣漪。
他想她,天天都想。今日過來,本想像以前那樣,遠遠地看一眼,然后悄悄走開。
誰知,看她笑著跑來,差點絆到,心一急,話就脫口而出了。
“這個給你,考慮好了回復我。不急,春節(jié)后告訴我就行。我還要回片場,就先走了。”
不等湘琴說什么,手里已多了一樣東西。
借著燈光,湘琴打開繪著紫色木蘭花的邀請函,細細讀去。
驚異發(fā)現(xiàn),這竟是“茶話古詩”節(jié)目的邀請函。
湘琴心中波瀾起伏。
她知道這是大熱的節(jié)目。前年開播,已走過兩季了。每次邀請的,都是當紅藝人和資深茶人。
上一期的茶人,是有著“茶癡”之稱的左竹西。
左竹西老師與“茶瘋子”何羽之伉儷情深,聽說是老板娘葉紫云的故交。
他們是湘琴想夠一夠的對象,卻仍相差甚遠。
她曾安慰自己:“雖不能至,心向往之。”如此而已。
她清晰的記得,在節(jié)目中,左老師一顰一笑,很有君子之風,像她的名字,如青青翠竹。
她隔著屏幕,對左老師既欽佩又感慨。偶爾也暢想過,什么時候也能像左老師那樣呢?
念頭一閃而過,搖頭暗笑自己,真是不自量力。
誰成想,機會就這樣來了。同樣的舞臺,同樣的傳播茶文化……
盧余來微信催了。
湘琴收回心神,將邀請函收進了挎包里。
這挎包是盧余送的新年禮物。
湘琴趁他去洗漱,趕忙偷偷上網(wǎng)查,才知道很貴重,說什么也不肯要。
她不想欠他太多。
盧余說:“買都買了,你要不要,我送給田昕去。”
湘琴微蹙眉頭,一把搶過,“你敢!給我的就是我的。”
然后,緊緊護在了懷里。
那好笑又霸道的樣子,就像鉆進了醋坊,打翻了一坊的醋壇子。
盧余見目的達到,上揚著嘴角出了門。
盧余已經(jīng)等了好一會兒。先是在車里等,后來實在耐不住,索性鎖了車,想上校區(qū)來接她。
剛走沒多遠,就遠遠看到那一幕。
湘琴跟歐陽昭站在燈下,挨得很近,氣氛融洽地說著話。
盧余只覺心頭發(fā)酸,悵然轉身回來,默默摸出煙盒,默默抽出一支煙。
煙,他本已戒了。
這盒是今日“七夕”年會時,老隋硬塞給他的,說是方便交際。
可愣揣到了年會結束,他始終沒有送出去一根,也沒有想過去抽上一根。
手在身上摸了一遍,才想起根本沒有帶火。
盧余酸澀地笑了笑,將那根煙裝回盒里去,連盒帶煙,放到了臨近的車頭蓋上。
能不能被發(fā)現(xiàn),就看緣份吧。
盧余竟在心里跟那盒煙交流起來,他很怕自己成為那多余的,像車頭蓋上的煙跟盒子。
還是跟湘琴發(fā)了消息。問她:[還要多久?]
回來的速度,比預想的要快很多。盧余剛郁悶了一會兒,就看見湘琴邊接電話邊往這邊走了。
盧余心底的酸,似乎減了些。
再抬頭,看她笑得很開的樣子,還朝著盧余的方向,遠遠地晃了晃手。
然后,她又對著電話說了幾句,就掛斷了電話,朝盧余笑著奔跑過來。
盧余見她如常快活,暫隱藏起心底的醋意,像往日一樣,展開了雙臂。
緊緊擁抱。
心安了。
只要她愿意讓他擁入懷抱,盧余覺得就沒什么可計較的了。
“剛跟誰通話呢?這么高興。”
盧余在湘琴耳畔說,一呼一吸間,溫暖的熱氣,撫得她心起漣漪。
“我媽。她說家里準備了好多我愛吃的,就等我回去了。她還說,要是能帶個準女婿回去就更好了。瞧瞧,真是我親娘,這么愛催,好像我嫁不出去似的。”
盧余悶聲笑了笑,“要不,我退了火車票,跟你一起回去。”
湘琴嗔笑,“那怎么行?”
還是這么拒絕!
盧余心中黯然一閃而過。好在周遭處于幽暗中,黯然沒有落到湘琴眼中。
車朝江上漁者駛去。一群人早等著了。
“你打算什么時候說?”盧余的聲音,有點悶悶的。
湘琴疑惑,“說什么?”
盧余微嘆口氣,“我就這么帶不出手嗎?害你不敢告訴家里。”
湘琴回以意味不明的淺笑。
這個問題,他曾經(jīng)問過幾次。每次,都被湘琴拙劣地岔開了。
湘琴總覺得不是時候,畢竟時間太短,她不能確定,是不是真的能跟他一直走下去。
盧余懂,卻管不住自己的心,仍忍不住想要知道。
果然,湘琴又開始顧左右而言他。
“今早我稱了體重,又胖了三斤。都怪你,連著好幾天,宴請不斷。前天是請店里的張姐他們,昨天又為楠姐餞行,今日又是老雷他們……”
盧余笑,“好,好,都怪我。”
湘琴不再看窗外,笑著瞪了一眼專心看車的盧余。
“說好了,今天,不許老給我夾菜,不許老想著喂胖我!”
盧余嘴角彎了彎,“誰讓你這么瘦,抱著硌得慌……”
真是……
湘琴被噎得無話可說,扭頭朝車窗外,繼續(xù)看風景。感慨:燕市的年味,真是越來越淡了。除了掛了燈籠還有彩燈,連一聲鞭炮聲都不聞。
看著想著,湘琴越發(fā)想念家鄉(xiāng)的年味了。
“等明年,我們要是還在一起的話,我就帶你回家過年吧。”
盧余愣了片刻神,極篤定地說:“好。”等綠燈的路口,盧余有力地握住了湘琴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