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淺淺一吻。
湘琴低吟一聲,輕推了推盧余。
盧余憂心忙問:“胃又疼了嗎?我去叫醫(yī)生。”
湘琴嗤嗤的笑了,“騙你的,我沒事。”
眸光瀲滟,說不出的可愛。
盧余了然地笑了,幫她理了理凌亂的發(fā)絲,輕吻過她的額角。
“還這么調(diào)皮,叫我怎不歡喜?”
湘琴笑得更歡實了。
盧余喜極愛極,復攬上湘琴,拘謹?shù)夭桓以儆腥魏蝿幼鳌V粨碇o靜地跟她說話。
離后別情,當面訴說,自然更易動心扉。
湘琴只覺心內(nèi)平靜又溫柔。
時光流淌。
病房內(nèi)纏綿依舊,殊不知湘琴爸媽辦好出院手續(xù),朝病房這邊走來,要接湘琴回家了。
湘琴爸走在前頭,湘琴媽緊隨后面。
雙雙停在了病房門口。
湘琴爸的手,先一步放到了門把手上。說話之間,就要推門而入了。
湘琴媽忙攔住了湘琴爸的手。
湘琴爸不明所以,疑惑地看向湘琴媽,等待她給出合理的解釋。
“傻樣兒。”湘琴媽動了動唇,無聲地,嘲笑湘琴爸的愚。
這么多年,書都讀到狗肚子里去了,還是這么不解風情。
顯然,湘琴爸讀懂了妻子的意思,緩緩松開手,往后退了兩步,將空間讓給她。
湘琴媽好奇地耳貼門邊,聽見房內(nèi)有喁喁私語聲,還有一兩聲低低的笑聲。趴門,移眼到門上開的小窗,往里這么一瞅,再回頭,臉上已綻開了歡喜的花。
湘琴爸悶悶地站著,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其實,事關女兒,他也好奇,他也關心。只是,這偷窺的行為,怎么看怎么不妥,怎么想怎么別扭。
他默默上前,拉著湘琴媽的手,快走幾步,離了這尷尬地方。
一坐到走廊邊椅上,湘琴媽不顧湘琴爸的黑臉,繪聲繪色,興致勃勃,描述起所見所聞。
“這倆孩子倒親近得很。余虛抱著湘琴,熱絡地說悄悄話呢……”
湘琴爸的臉更黑了些。
湘琴媽忽然拊掌笑,恍然地說:“我敢說,他們交往有段日子了。怪不得余問我,愿不愿意把琴嫁他呢。琴她爸,這可是大好事啊。你說,琴干嘛瞞咱們呢。不行,我得問問他們?nèi)ァ!?/p>
說著說著,湘琴媽已明顯坐不住了,說話就要起身,卻被湘琴爸拉住了。
“你再細說說。”湘琴爸不好問,自然知之甚少。
湘琴媽一扭頭,見他緊張又好笑的樣子,才覺終勝了他,得意地忙坐好,拉拉雜雜,細說起這幾天的事。
說完了,還不忘分析一回:“琴她爸,我覺得吧,余這孩子倒實誠,說話直來直去,喜歡都表現(xiàn)在臉上。一看,就讓人歡喜,叫人放心。不像歐陽昭那孩子,可能長得太好,心事藏得也深。”
這話似在雙關。
湘琴爸笑笑,不置可否。
他私心認為,他一見盧余,也很喜歡,不過,婚姻大事,關系女兒一生的幸福,怎可草率?
湘琴媽心思活動,便直說了出來。
“不如這樣,咱想辦法撮合他們。實在不行,就學學咱倆年輕的時候?”
湘琴爸見她說得不像話,實在聽不下去了,甩開她搭過來的手,猝然起身,低叱。
“你糊涂!萬一琴吃了虧,你哭都沒地哭去!”
湘琴媽被斥得愕然,轉念一想,他家悶葫蘆的話也有幾分道理。
可嫁女心切的慈母心,推著她仍想要辯解幾句。
“你兇什么兇!我還不是看余這孩子好,識禮,懂分寸,對人接物,真誠心熱。你忘了,他是怎么急匆匆趕到醫(yī)院的?又是怎么細心照顧琴的?我就不信你傻得看不出來,這孩子是真的喜歡咱家琴。怎么說呢,他的喜歡,不是一時的動心,而是喜歡到了心坎里。就憑這點,比你不知強了多少倍……”
說到后來,湘琴媽想到自己身上來,變得委委屈屈。
湘琴爸聽著聽著,不自覺地長嘆一口氣。臉色不知不覺和緩了,一開口,難得有了一絲柔和。
“你看你,急什么急嘛。我又沒說盧余不好。只是時間還短,咱得好好替琴把把關。”
湘琴爸又不是真傻,怎會看不出盧余的喜歡,確乎出自于一片真心。
想當初,他又何嘗不是呢?
結果呢,有情換得空余恨,成了他一生驅(qū)不散的夢魘。
人生要能重來,他寧愿從未交付過真心,只像大多數(shù)夫妻那樣,渾渾沌沌地過一輩子。
如今,湘琴與盧余,正如當年的自己。
年輕氣盛,心熱難控。
怕還沒等想清楚,就已經(jīng)做出了糊涂事。
他跟眼前的女人,他的妻子,有過一次就足夠了。
何苦讓同樣的戲碼,再在年輕人身上重演?
湘琴媽心灰了地盯著丈夫看。又是她最討厭的眼神,飄得很遠,卻看不到她。
“你是不是恨我?”
幾乎是質(zhì)問的語氣,心底的冷,正往外冒。
湘琴爸收回飄遠的眼神,勉強笑說:“昨晚在空房子里,咱倆不是說好,過去的事不提了嗎?我們老夫老妻的,早黏在一起分不開了,不是嗎?”
湘琴媽覺得好沒意思,為自己的多想,慚愧地低下了頭。
他總能說服她。
她總糨不過他。
多少年了,總是這樣。
是啊,做了半世夫妻,共同經(jīng)過人生的風雨,攜手走過平淡或波瀾,就算他心有不甘,又能怎樣呢?還不是笑淚一起吞,相伴著跟她走下去。
她該心滿意足了。相比那個女人,她是幸福的。
湘琴爸忽而帶著商量的語氣:“琴她媽,你覺得,歐陽昭和盧余,誰更適合咱們的琴?”
湘琴媽神色恢復如常,細細地分析,頭頭是道。
“我覺得倆孩子都不錯,就看琴想過什么日子了,心向著誰了。歐陽是明星,給不了琴安定,卻能給她富足。盧余是孤兒,給不了富足,卻能安穩(wěn)地過。”
湘琴爸點了點頭,“你說得對,得看咱琴的心向著誰。”
湘琴媽很有把握地說:“不用看,我知道,琴心里只有余,歐陽沒戲。”
湘琴爸細想想盧余緊張湘琴的形狀,恍然。
“你是對的。”
夫妻倆難得想法一致。
遂挨坐著,琢磨起該怎么幫幫倆孩子。
湘琴媽主意多,很快,就笑著說:“這個容易,讓余退了房,直接住到家里來。”
湘琴爸也有了想法,“別忘了,媽見到盧余,也稀罕得很。不如,這兩天得空,琴也好多了,就約上老二一家,一起見見這孩子。咱們也好在旁多觀察觀察。”
夫妻二人商定,才心懷主意地返回病房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