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琴帶著滿心的疑惑,總算成功擠到了阿順身邊,半蹲下身子,低頭去瞧那暈倒在地的人。
很快,她就看清楚了傷者的面容,不禁大驚失色,“啊”地驚叫出聲。
“慧慧……”話剛說一半,便哽住了。
面對湘琴情緒的變化,觀者無不詫異。
難免心中琢磨一番:這深山老林的,竟還能碰到朋友,這也太稀奇了吧?
確實應該稀奇。
據阿順說,最近山里可不太平,不久前,還發生過一次嚴重的流血事件。
當地人多精啊,要不是必要,誰愿意這個時候到這片地界來?
要不是早就約定好的,且是看在茶瘋子的份上,他們也早像那溪流中的烏龜一樣,縮在安全的殼里了。
一路走來,別看他們一路說笑,實則都警醒得很,提溜著一顆心呢。
面對疑惑,有人躍躍欲試,正想要開口探問,卻早被阿順搶了先。
“湘老師,你認識她?”阿順指向昏迷的慧慧。
湘琴聞聲,慌亂地點點頭,低聲:“嗯,她是我最好的朋友。”
“最好的朋友……”有人重復一遍,疑慮打消了大半。
湘琴知他們謹慎,緩緩抬頭,又朝眾人鄭重地點了點頭。
這時,湘琴的眼眶,因為意外和擔心,已然變得微紅。
眸光轉過一周,停在阿順青春的黝黑的臉上,急于求證似地問:
“阿順,你確定,她……沒事嗎?”
阿順聞言,露出自信滿滿的笑。
“湘老師,放心吧。這種蛇,毒性小得很。我剛放了毒血,敷了草藥。這草藥,清熱解毒,靈得很。山里人都知道。阿叔,你說是不是?”
采茶隊伍中,屬阿叔年歲最大,說的話也最有說服力。
阿叔沉默片刻,篤定地說:“阿順的話對著哩!”
余人也紛紛點頭稱是,想徹底寬湘琴的心。
湘琴懸著的心,總算略放了放,但憂心仍在,疑惑地問阿順:“可她……怎么還不醒來?”
眾人呵呵笑了。
阿順憨憨地撓了撓頭,看了一眼長相漂亮的慧慧,好笑地解釋:“嚇的唄!”
湘琴定了定神,總算想起來了。
不錯,慧慧最怕蛇了。
且不說活物,就是圖片,都能嚇得她吱哇亂叫,差點暈過去。
這回碰到真的,暈倒也真不奇怪。
她忍不住端詳一番慧慧扭到一邊的安靜的側臉,雖說妝容有點花了,仍能想象,剛畫好時,定然是一如既往地精致的,即便現在,也跟山里人、山里環境,很是格格不入呢。
不敢太耽誤工夫,茶樹不等人。
大家七嘴八舌地一陣說笑后,理所當然地,背慧慧的任務就落在阿順身上。
阿順起先還不好意思,很快,就能如常談笑了。
翻山越嶺,一路難行,卻也安全。
快到茶山基地時,慧慧總算醒轉過來,面皮極厚地跟阿順道了謝,趁采茶尚未開始的間隙,拉著湘琴躲進了房間,掩好了房門。
姐妹異地重逢,自然無限歡喜。話匣子一打開,竟如滔滔江水,不可遏制了。
“你怎么也來茶山了?”湘琴最關心這個,卻最后才有機會問。
慧慧又抱了抱湘琴,將好姐妹細細看了好幾遍,才笑著說明來由。
“你忘了?你說,你失戀了。我怕你太難受,專程過來陪你的。光飛機票,都花了好幾千呢,心疼死我了。算了,看在你失戀的份上,就不找你報銷了。仗義不?”
“可太仗義了!”湘琴笑,“你都成小老板了,還差飛機票錢?”
慧慧臉上閃過一絲黯然,須臾而逝。
湘琴卻忽略了,繼續聽慧慧有趣的戲言。
“咳,小老板有小老板的難處!哪哪都用錢!不過,也沒啥,等賣了第一批鮮花,姐就有錢了。到時候,跟姐吃香的喝辣的去。狗男人,都滾一邊去吧!”
湘琴又想起盧余,不好意思地跟慧慧說:“我跟盧余,可能,沒分……”
分不分,總得正正式式的,有始有終才算。像這樣不明不白的,湘琴覺得是不做數的。
再說了,等過幾天,盧余一到,當面問清楚,誤會解釋清楚,一切,不又雨過天晴了?
湘琴看人事,還是忍不住朝好的方面去想。
慧慧追問一番,湘琴自然知無不言。
“你呀,真不知該說你天真,還是該說你樂觀?你看看我,真心實意,掏心掏肺,愛過的狗男人,再狗也沒有了。你不知道,還有更狗的呢?我來的路上,他給我來了語音?說還愛著我……呸,就算天下男人死絕了,我也絕不再看他一眼!否則,就讓我被蛇咬死!”
湘琴見她說得絕決,且又發起毒咒來,忙捂住她的嘴,岔開了話題,說起了蘭婷,說起了肖可可夫婦,不知怎么拐著拐著,說到沒了音信的何菲。
慧慧聽說過何菲,對她說不上喜歡,也說不上討厭,注意力終于轉到湘琴身上。
“怎么樣,我突然出現,驚不驚喜?意不意外?感不感動?瞧瞧,你這臉色,怎么這么差?”
湘琴果然有被感動到,回抱住她,半撒嬌地說:“還是你對我好!別老說我,你臉色也不怎么樣,慘白慘白的。一條無啥毒性的小蛇,就把我們慧慧嚇暈過去了呢?還賴上人家,叫阿順背了一道?可真好意思?!?/p>
倆人互相揭著短處,也是歡樂得很,快活得很,反而將病痛蛇咬生活煩擾之類的,統統拋諸腦后了。
就這樣過了幾日。湘琴跟慧慧過著同吃同住的日子,仿佛又回到了以前合租、一起工作的舊時光。
當然,關于香入水的初制,慧慧是懂得避嫌的,從茶青的采摘,到低溫殺青,到揉捻,以及最后的日光干燥……無不如是。
湘琴有時忙得顧不上她。
慧慧就拉上同樣無聊的阿順,一起去游山玩水,順便訪些奇花異草,便于豐富自己的小花圃。
阿順是個很有意思的年輕小伙。
剛開始,他單獨跟慧慧出去,極是不情不愿的,生怕被別人開玩笑、說閑話似的。
可才幾日相處下來,因著慧慧的美麗聰慧、機敏活潑,徹底收攏了他。
阿順一句一個“慧慧姐”地叫著。那情形,外人看來,別提多親熱,多和諧了。
嬢嬢想歪了阿順跟慧慧的關系,忍不住又開上了善意的玩笑。
“阿順吶,又陪慧慧女娃娃,采花去???”
“慧慧”二字,嬢嬢是特意加重了音的,那語氣,就差多問一句:你倆是不是在處對象?
湘琴看著不怎么搭的倆人,忍不住沖慧慧抿嘴笑。
慧慧扭過臉去,仿若未曾看見。
阿順又不傻,甚至可說,機靈得很,當然聽得出來玩笑的意思。
他早就不以為意了。雖說有了些心思,卻知如鏡花水月,根本不可能。
如今,他跟慧慧走得近,能做到臉不紅耳不赤,坦坦然然的,也算懂得克制了。
阿順憨笑,沖嬢嬢揚聲:“咋?不行啊,這是我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