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性很奇怪,一旦到稱姐道弟的地步,無論有無血緣關系,便可自欺地遮掩曖昧,藏起不可言說的旖旎情愫,仿佛四海之內皆兄弟姐妹似的。
慧慧跟阿順玩起了這個游戲,各自心知肚明,卻能各得其樂。
僅幾日接觸,靦腆的淳樸的山間小伙阿順,對美麗的開朗的時尚姑娘慧慧,已經難以自控地萌發愛意,且有滋長不可遏制的趨勢。
此時,阿順還殘存著理智,清楚二人差距過大,慧姐只是來陪幾天朋友,短暫的停留后,自然要回到繁華的地方去。
繁鬧的都市絕不像這里,除了清風明月、山巒茂樹、蛇蟲蜘蛛,還有許多未知的危險,以及無窮無盡的寂寞。
他阿順因喜歡,可以甘之如飴。可慧姐不可以,也不會為他留下。
阿順想,愛在如山心底,不一定非得擁有。他也能像洛峰哥那樣。愛慧姐,就以自在的狀態相處。
既然她聲稱要做姐姐,他就甘心做弟弟好了。克制,也不是多難的功課。
可,他覺得隨時有破防的可能。心里的野獸,不時叫囂,想要沖破牢籠,將她扯在懷里,狠狠地一路吻下去。
慧慧曾經滄海又遭蛇咬過,怎會不明白阿順的心思?
小伙子那么熾熱的目光,幾乎能拉出絲來,黏著在自己身上。
可她冰冷的心,怎么可能一下子被捂熱?
但阿順的身材很好,臉也好看。在他灼灼的目光下,她幾乎恍惚覺得,她是不是又可以愛了?
就算不能,何妨權且享受被人愛慕的滋味。這樣,至少能證明,她還有女性的青春的魅力。
趁對方還未捅破那層窗戶紙,就暫時以姐弟相稱吧。慧慧如是想著。可身體卻不自覺地熱起來,或許,太久沒男人愛撫,太過饑渴了吧。
“稍等啊,弟弟!”慧慧跟嬢嬢搖搖手,又大方地像姐姐似的,拉了拉阿順的手。
這姐姐的分寸,她并無把握,也不怎么想把握。等水道渠成,享受一回身體相親的愉悅,也不是不可以。郝戈可以,她為什么不能?
果然,阿順那顆敏感的熾熱的心,被這瞬間的似不經意的碰觸,熱辣辣地燙了一下。正想多感受時,卻不知慧慧已經回過頭,跟湘琴在屋檐底下說起了悄悄話。
“你要對阿順沒那個意思,就少招惹人家……”湘琴表情認真,提醒促狹的慧慧。
這次相見,湘琴有時會覺得,慧慧變得很陌生。
以前的慧慧很專情,心里只有郝戈,眼里根本看不見其他男人。
這才幾天啊,她就能跟阿順打得火熱,還玩起曖昧來了。
更令湘琴擔憂的是,慧慧曾當著她的面,跟花圃的合伙人打情罵俏。
這樣的慧慧,讓湘琴聯想起何菲。可除了男女上的那點曖昧與隨意,她似乎還是原來的慧慧,對她掏心掏肺的好,對她照樣無話不談。
湘琴是真怕慧慧走岔了路。
慧慧懂湘琴好的擔心,仍無所謂地嘲弄一句:“你可真操心。”
湘琴一時噎住,久久盯著好姐妹精致的假面。
慧慧無奈地笑出聲,安撫性地抱了抱湘琴,“放心了,我有分寸。”
松開湘琴,輕快地走到阿順身邊,抬高手臂,朝湘琴晃了晃手機,頭也沒回。
“走了!圖片我存好了。”
湘琴終于打聽清楚,盧余要的香草叫做彌青,可惜沒有人知道哪片山里會有。
慧慧跟阿順跑了幾天山,也是毫無線索,但她向來熱心,自然時刻把湘琴的事放在心上。
湘琴很是感動。這樣的慧慧,還是她熟悉的慧慧。
又過了數天,采茶制茶已近尾聲。后天,他們便可下山去,跟這個茶季說再見了。
這日清晨,天空飄起了毛毛雨。時令已春。雨潤山林,增添了幾許寒氣和蒙朧美。
雨天采茶,自然不適合。
湘琴呆在制茶間,跟制茶師傅制茶。僅半天,就無事可做了。
慧慧很瘋,傘也不打,跟阿順又進山了,說是春雨天,更有詩情畫意。
湘琴半認真半玩笑,“詩情畫意可以,少行缺德事,撩撥人家阿順。”
深夜閑談,慧慧說,阿順的吻像山間的冰川雪水,甘甜,沁爽,叫人喜歡也不是,不喜歡也不是。
這么隱秘的事,她說得很隨意,很賣弄。怪不得阿順一整晚臉紅到耳根,看慧慧的眼神,恨不得要吃掉對方似的。
湘琴不喜歡這樣的情緣,卻也不好過多干涉。正所謂,一個愿打一個愿挨,一個巴掌拍不響。
一時的迷情,誰又能說得清對錯?
湘琴躺在床上休息,明明閉著眼,卻忍不住胡思亂想。想完慧慧,又想起盧余。
斟酌再三,再一次跟盧余發消息。
湘琴:[聽月兒姐說,你要來茶山?]
消息一發出,湘琴便心慌地關了機,既怕收到盧余的消息,又怕收不到他的消息。這樣的患得患失,這樣的手足無措,湘琴也不知為了什么。
手機被塞在枕頭底下,落得個眼不見為凈。
窗外,春雨無聲潤萬物;水霧籠著窗玻璃,靜靜隔開內與外。室內寂靜無聲,外面也是寂靜一片。
大家都太累了,難得老天賞了半天清閑,自然各自回屋補覺。
湘琴終于睡去。
盧余從迷蒙的雨霧走來,笑容溫暖如春陽。她滿心歡喜地跳下床去,一竄就竄到他身上,手攀上他的脖頸,腿像蛇般盤住他的腰。
盧余抱著她旋了幾個圈,將唇貼在她的耳邊,一呼一吸間,熱情如火,僅吻上唇邊,已點燃了她的身體。
“要你!”湘琴聲柔如水。
盧余動情柔笑,吻開始往下,悶聲低語:“好。”
好蠱惑人心,僅一個“好”字,便像身上爬滿了小蟲子,上下游走間,弄得人又好受,又很不好受。
他抱她朝床邊走,吻如雨點般,綿綿密密,不肯停歇。
忽然,一陣急促的敲門響,“湘老師,湘老師!曾老師找!”
湘琴只覺懷抱一空,一睜眼,室內空蕩蕩的,哪里還有盧余?
原來,不過做了一場綺靡的春夢,伴著如霧似煙的春雨,伴著欲斷想續的春情,竟恍若真實的一般。
身心交付,內心如此渴望,這樣的自己,跟慧慧又有什么不同?
敲門變成了拍門,湘琴忙下床去開。門外,是愛開玩笑的嬢嬢。
“湘老師!曾老師說,她找到了彌青!”
嬢嬢點了免提。
慧慧焦急的聲音傳來:[你怎么關機了?快來老寨,我們找到了彌青。彌青只雨天才有,雨一停就枯萎了。快來,快來。]
湘琴覺得很不真實,慧慧雨聲中的聲音,好聽得宛如仙界音符,自己也因激動而變聲。
[好,我這就來,等我。]
嬢嬢像湘琴認識的所有人一樣,自然知道她辛苦尋找香草的事,笑說:“怪不得,今年雨水少,茶味也好。”
“可不嘛,我來茶山這么久,還是頭一回下雨。”湘琴聲音平靜了些。
嬢嬢一聽說,很為湘琴高興,忙回頭喊兒子:“快來,送湘老師回老寨!彌青找到了!”
湘琴邊披雨衣邊往外走,倆人急匆匆往老寨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