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琴正要關閉房門,忽聽得背后臺階下,傳來“咚”的一聲,似是誰倒下了。接著是慧慧及眾人的驚呼聲。
湘琴忙回過頭去,見是盧余,三步并作兩步,朝盧余跑去,抱住昏迷在地的人,心焦如火焚。
“盧余!”
“別急,要緊的是,送他去醫院!”洛峰沉穩有力地說,帶著一身晨霧般,站在湘琴身后。
洛峰本是跟盧余兵分兩路的,待將最后一波盜林賊繩之以法,又因擔心湘琴安危,急匆匆趕了回來。
“是啊,琴。”慧慧從身后撫了撫湘琴的肩頭,不覺心里一陣難過,她怎么沒發現,她竟然瘦了這么多,肩頭都有些硌手了。
湘琴默默起身,錯身讓給洛峰,信任地點點頭,卻始終沒有看慧慧一眼。
對慧慧,她一向視若親姐妹,此刻,除了失望,已經沒有別的情緒,也無暇有別的情緒。
湘琴太累了。除了瘦削疲憊的身體,還要疲勞至極限的精神。
對她而言,這漫長的一天一夜,每一分每一秒,都像走在山崖峭壁邊,稍有不慎,便會因腳下打滑,跌入萬丈深淵,與飄緲的云做伴,從而萬劫難復。
所幸,她還活著,還等來了盧余,心弦剛松,卻又再次繃緊。盧余,怎么會?
前往醫院的路,是那么漫長,仿佛永遠走不到頭。
湘琴緊隨送盧余下山的隊伍,一遍遍喚著他的名字,聲音漸漸嘶啞。
停歇后的雨,再次飄落,籠住山間萬物。總算沖破迷嶂,在山路漸寬處,等來了護林隊的急救車。
盧余,再次回到醫院,一番搶救,再次躺進了ICU,人事不省。
“放心,老大身體底子好,會沒事的。”吳隊長盡量沉著地說,又沖妻子月兒使了個眼色。
月兒已很顯懷,孕味十足地坐到湘琴右邊。
左邊本有默默陪伴的慧慧,卻因愧疚,始終一言不敢發。剛又因一個電話,不得不去接。
月兒握住湘琴慘白的手,“對不住,前些日子,老大受了傷……”
湘琴終于有了情緒起伏。
盧余是在第二天早上醒過來的。當時,朝陽的金色光茫,透過玻璃窗,漫灑進來。
湘琴聞訊,喜極而泣。同時,老板娘千里迢迢趕來,親切慰問后,叫湘琴放心照顧病人,香入水有她親自盯著。
第三天,盧余已經轉入普通病房。不能進食,醒的時候少,睡的時候多。手卻一直握住湘琴的,生怕一個不留神,人就跑了。病房,洛峰是不能進的,他怕被盧余偶爾清醒的眼神刀死。
第四天,盧余已能進食。但像個麻纏人的孩子,非涎皮賴臉地叫湘琴喂。慧慧急于處理花圃的危機,只發了消息告別。
紫甘藍:[我犯的錯,萬死難贖,不求你原諒。我要走了,這一次,我會用正道,解決資金缺口。如果可能,我們頂峰見。]
湘琴沒回。
據說,慧慧走的當天,阿順把自己關在房間里,一直沒出來。
第五天,盧余已經能說笑了,涎皮賴臉之余,不忘催湘琴去休息,只是仍不肯放湘琴回茶山。湘琴本也沒打算回去,茶山有老板娘在,她放一萬個心。
另有一好消息,新聞頭條:標題為《劉先生致茶友的自白書》,細述己罪,且附上欲投案自首的名單,劉長風、蘭婷、何菲……再看日期,竟是四天前。這個劉先生,還算遵守約定。
湘琴接到數條感謝信息,最讓她沒想到的是盧真兒:[你比我勇敢。謝謝!]
第六天,盧余能活動了。醫生贊他身體恢復能力強于常人。盧余終忍不住,忍著疼,攬湘琴入懷,好好解了番相思苦。
湘琴喜歡他的吻,霸道中帶著綿長的甜。
“跟我回林市,順帶把證扯了。”
盧余生怕湘琴拒絕,在她發聲前就堵住了她的嘴,又是一陣綿長的吻,湘琴除了“嗯”,再發不出別的了。盧余這才滿意地放開她。
“不許反悔。”盧余得逞地笑。
湘琴不滿嗔怪:“哪有你這樣的?”
盧余又湊近前,溫柔的目光落在她紅艷欲滴的唇上。
湘琴忙躲開,關了燈,躺到自己的簡易床上,背對盧余,假裝睡著。
盧余心滿溢溫暖與幸福,話聲輕如春風拂面,“謝謝你。”
湘琴輕“嗯”了聲。
第七天,盧余能下床了。湘琴扶著他,走了好幾圈。
下午,老板娘帶了香入水樣茶過來。
湘琴執壺,泡過品嘗,甘甜入口,口舌生津,如汩汩流淌的山泉,伴著幽幽蘭花香,在皎皎月光下,滌去浮世人,一身的塵埃。
老板娘臨走,告訴湘琴一個好消息,云凡已被敲定做“茶話古詩”的三大冠名商之一,香入水作為獨家特品茶,將會壓軸登場。
當晚,湘琴決定原諒慧慧,并把自己全部積蓄轉給了她。
慧慧起初執意不要,直至湘琴說權當入股,才肯收下。
第八日,第九日,盧余修養,湘琴陪著,歲月靜好。
第十天,盧余出院日。吳隊長夫婦設宴,以茶代酒,款待了他們。洛峰除了露面說了句“恭喜”外,就自動隱身了。
第十一日,下午,盧余湘琴搭上了返回燕城的航班。
飛機落地,湘琴就欣喜地得知:然然獲得了本屆茶文化大賽的季軍。雖與冠軍擦肩,卻也是值得慶賀的成績。
老隋夫婦親自來接機,仿佛久別重逢,又仿佛經歷生死般,滄海桑田,均感慨不已。
老隋說:“老雷忙于準備婚事,實在脫不開身。”
盧余頗能理解,“老雷抱得美人歸,比悟能兄還不易,可不脫不開身!”
悟能兄?!
湘琴樂不可支,笑出聲來。蒙蒙姐也笑噴了。
“要說嘴損,還得是你!老雷婚禮,你可不能不去!”老隋一臉嚴肅。
盧余看了一眼湘琴,面露為難,“不去!我們要回林市,扯證,結婚!”
老隋夫婦先是一愣。
“恭喜恭喜!”
隨即異口同聲。
湘琴騷得臉通紅,似經陽光曬過的紅蘋果。
盧余移不開眼去。
老隋跟妻子低嘀:“還說老雷,他自己還不是一個熊樣!”
蒙蒙姐輕擰一下老隋的胳膊,哂笑,“你不也是?”
老隋無言以對,唯余呵呵。
車上,蒙蒙姐絮叨起校區的事,“誰能想到,蘭婷竟然……”
話題一轉,“黃雅兒還真不錯,茶課她都能擔,你可以安心陪老盧,再好好準備節目的事。”
湘琴點頭,說,好。
此時,春將近,夏欲來。道邊青杏,隱于綠蔭中,隨微風輕輕搖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