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余在家休養了半個月,湘琴就朝夕陪伴了半個月。這柴米油鹽醬醋茶的日子,他們竟體味到了相濡以沫的尋常滋味。
日子本該就是這樣。雖不轟轟烈烈,卻在平平淡淡中見真淳。他們的愛意,也在日常的累積中,在朝夕的契合中,愈見柔情蜜意,愈發難舍難分。
他確信,這一生,相倍到老的,是她,也只能是她。
她心似君心,堅如磐石,不可轉移。
當然,既然同居一處,且第一次這么朝夕相處,少不了做些細小且浪漫的事,享受獨屬二人的幸福時光。
值得一提的是,在養傷者涎皮賴臉及軟磨硬泡下,一頓浪漫的燭光晚餐后,二人許下婚事,開始了真正的同居一室的新階段。
盧余的臥室已然空置,湘琴的屋子空前擁擠。多了一個人,便多了許多東西,連帶湘琴的心,都似塞得滿滿的。
期間,他們去了新居,敲定了裝修風格及細節,已經開始全包圓式施工。至于裝修費用,湘琴執意要全出。盧余只得隨她。
還有兩支小插曲。湘琴接到邀約,準備散文集的出版。盧余遙控老雷,催他尋找適開新店的地址。老雷氣得直罵,老子還在蜜月中呢,就這么折騰老子!至直田昕幫掛斷,才絕了罵聲。
盧余無辜問湘琴:“我該罵?”
湘琴好笑反問:“你說呢?”
對了,一周前,老雷與田昕舉行了隆重的婚禮。盧余酸歸酸,羨歸羨,當然還是要參加。湘琴以盧余女友的身份隨行。
那種刻意營造的神圣場合,在音樂及情景的烘托下,老營長那樣的鐵漢,親手將女兒交給另一個男人手中,竟也眼圈微紅,極艱難地克制著欲滾落的淚花子。文姨邊上溫柔的安慰,才讓他勉強收住嫁女兒的矛盾情緒。
拋捧花的時候,湘琴也被裹挾著去接。不偏不倚,堪堪落在湘琴手心。
人群一陣歡呼!
“老盧,加油!”老雷遞小話。
盧余竟沒反駁,一副深以為然的神情。
又過兩日,在幽幽的燭光里,趁著浪漫的夜色,盧余正式求了婚。
湘琴連想都沒想,就笑著應了。因為,她怕多一秒考慮,盧余會捂住傷口,哎喲哎喲地叫。何況,既然已經心許他,又何必忸怩,故作姿態,折磨他呢。
盧余欣喜若狂,忘記疼痛,或許他已經不痛了,抱著心愛的姑娘,轉起了圈圈,然后低頭,輾轉汲取她唇齒間的芬芳。
就是那一晚,他登堂入室,和她一起,完成了從男孩女孩到男人女人的蛻變。有了第一次,食髓知味后,盧余從溫順的綿羊,變成了餓狼。
這天,快遞來了戶口本。湘琴父母寄來了。一聽說是要登記用的,老媽的臉笑開了花;老爸一臉嚴肅,卻肉眼可見,隱忍的欣慰淡笑。
一連數晚,盧余攬湘琴入懷,竊竊私語,商量著后面的安排。
終于時機成熟。這日一早,他們搭乘飛往林市的飛機,不到上午九點,就能見到盧余放在心底的親人。
后天,將是姥姥的七十六歲大壽的好日子。屆時,將同聚于老舅的新居。
下飛機時,天空知趣,藍得通透。湘琴著喜慶的紅裙子,與著白襯衫的盧余,并肩站著等人。看上去,非常養眼的一對,自是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老舅開車來接,一眼就認出了盧余。
老舅戴著金絲眼鏡,沉默寡言的樣子。簡單的問候之后,便叫他們上車,然后專注開車,專注在路上了。
盧余告訴過他,老舅是他們家唯一的工程博士,林市中央街的標志建筑,就是他設計并主持建造的。
“聽說你們要回來,你姥很高興。”快到家的時候,老舅才又開口。
“我二舅,我姨他們呢?”盧余抑制不住地問。
“你姨下午到,你大舅一家晚上到,二舅他們明天上午到。”話很嚴謹。
“三舅不來嗎?”
“他有事,實在脫不開身。”
盧余遺憾地說:“我還想跟他喝點兒呢。”
老舅是四舅,跟盧余一樣,酒量也很好,卻不喜歡跟盧余喝。
“以后,叫盧余少喝點。”這話是對湘琴說的。
湘琴笑著回:“好。”
家門就在眼前。老舅去開,拎著兩兜子菜,先進去了。
盧余握了握湘琴汗涔涔的手心,低聲安慰:“別緊張,他們都是我的親人,人很好的。”
湘琴機械地點點頭。
盧余松開她,抬腿進門,高喊:“姥,我們回來了。”
系著花布圍裙,挽著花白頭發的小老太太,聞聲而來,雙手在圍裙前擦了擦,一把拉住湘琴。
“快進來!”
姥姥的手涼涼的,在夏日,反而有種沁人心脾的舒爽。
“我正洗菜呢。小余愛吃蘸醬菜,我備了好些。小琴,你咋長這俊呢!小余傻小子有傻福喲。”
盧余無力辯解:“姥姥,我才不傻!”
姥姥不理他,只拉湘琴坐到舒軟的沙發上,絮叨起盧余的糗事來。
盧余一邊站著,毫無插嘴的可能。
姥姥絮叨了將將一小時,才發現盧余還在邊上站著,好笑又慈愛地說:“你還杵這干啥?去廚房,給你老舅,幫忙去!”
盧余得令,不無擔心地多嘴一句,“姥,說話留點意,別嚇著她。”
姥姥慈眉一揚,意思是,還用不著你這臭小子教!
盧余攤手,在姥姥催促的目光中,一步一回地,朝廚房走去。
湘琴見他口不能辯的樣子,忍不住微笑起來。這是她下飛機起,第一次敞開心扉不加掩飾的笑。
盧余一走,姥姥又調皮起來,“小琴,以后,家里做飯收拾屋子的活計,都讓小盧干!男孩子皮實,多干點掉不了皮!”
湘琴笑而不語。
姥姥細瞧瞧她,“你咋長這俊呢!小余混小子,還真有福氣。你不知道,他爸媽走后,小余小小年紀遭了多少罪,吃了多少苦……”
姥姥有些健忘,有些事說了好幾遍,諸如盧余淘氣撒尿玩泥巴,老盧家不管他等事。
在那些斑駁的記憶里,如盧余兒時的快樂,也有他叛逆的悲傷,甚至一度,差點成了街頭小混混,抽煙,喝酒,打架……幸虧,后來去了部隊,才沒往歪道上走。
湘琴從不知他有如許多的故事。一直以來,他都以正面形象示人,溫柔,細心,堅毅,正直,有理想,等等。她早該知道,他該有另一面。
其實,他并不曾刻意隱藏。那次見老營長,恰好他二叔也在,就該猜出七七八八來。何況,還有文姨掏心窩子的話,以及那本記錄時光的舊相冊?
湘琴心疼起盧余來。午飯后,他們去沿河公園散步,在綠蔭樹下,在荷花未綻的江邊,湘琴心疼地抱著盧余。
“以后,不管順逆,悲喜,有我陪你。”
盧余反抱緊了她,“白首不渝,永結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