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福晉格格們聽說那法師會寫詩,便感覺好奇,趁法師收拾東西欲走之際,本都在為纖裊法師祈福的福晉格格都去見了法師,要讓他為自己寫詩。
法師打量了一下杏雨,杏眼柳眉,尖臉紅唇,很是清秀可人,思索一下,寫道:
【淚盡紅綃蓮子高,哭白青絲只苦笑。認主圣明居心二,華府埋葬紅顏老。西風難干淚闌珊,白發對天無情飄。百日不紅花顏衰,凡教己誤東風笑。】
見浸月柔弱伊人,便寫道:
【千杯獨酌醉不歡,琵琶一曲展君顏。難守空閨相思苦,苦念弱子迫淚漣。愚算此生奴命賤,錯付真心與君游。柳暗花明聞秘事,血浸空月惹人憐。】
法師見雨晴艷麗而不俗,寫道:
【其貌堪比董鄂妃,寵卻不及江氏梅。愁云慘淡難見日,天霽陰暗無處美。春色在鄰心難違,終迫紅塵命甚懸。幸得愁梅助而赦,身向白山見喜淚。】
見蕊蝶之貌不遜色與雨晴,便寫道:
【蕊戀甘霖蝶戀情,含苞卻待何人近?百花難覓鸞鳳蝶,徐鳳易捎凡人心。陷雨于溝謀天晴,哪知換得傾盆雨?見人雨晴己遇雨,蕊落蝶飛苦寂靜。】
見淑音端莊不遜于杏雨,便寫道:
【身是名門貌如花,晚春紅紫爭芳華。淑德不受君淡憐,音律難合慟天涯。敬慎卻難換蒹葭,眼見夕陽只獨斜。宮商角徵鎖清夢,獨臥空閨守殘霞。】
見香玉與纖裊有幾分相似,便寫道:
【暖玉溫香勝愁梅,大夢既空影盡碎。無依拒被風嘲弄,芍藥怎比牡丹貴?質難相比容相似,盛衰更替哭難為。為爭國色強獻媚,難弄天香催顏碎。】
見雪瓔溫柔秀麗,身上淡淡草藥香,又觀其面相,寫道:
【堪比華佗又扁鵲,情生情起情難滅。閨中覓他何時幸?難語心中空淚別。石榴花開五月盛,風月機關禍難解。沉香卻被催血印,此生何以渡情劫?】
聽聞纖裊出了事情,瑚成攜著蘭蕙就要去看望。又說里面不準陰人沖犯,故蘭蕙只得留在外面。見格格福晉們都圍著法師,得知實在作詩之后,又讓法師為自己作詩。法師見蘭蕙眉眼清秀溫柔,似乎明白什么,寫道:
【梅蘭正芳德正香,悠蘭閣中遇情郎。一根紅線心相牽,半局殘棋魂凄涼。偶得桂宦淫艷心,迫使倫理盡搖晃。姑夫難救公婆怨,珍綢白綾痛自戕。】
“寫完沒有,倒讓我們看看。”杏雨笑道。
“我還要拿去寺里做法,這樣可報各位主子平安吉祥。天機不可泄露,如今且不可給主子們瞧見。待時機成熟,我自會將詩奉給主子們。”法師道。
“原來這樣,倒讓我期待了好久。”蘭蕙笑道,“也不知何時可以看到。”
“天時地利人和俱備之時。”法師收好詩笑道,“蘭桂齊芳之時,自會給夫人送來。”
“蘭花是冬天的,桂花是秋天的,如何蘭桂齊芳?怕是不想給我看吧?”蘭蕙笑道。
“一秋一冬,何嘗不能相逢?自有蘭桂齊芳之時。”法師笑道。
話說那法師名古難全,又交好友金可哀。是夜,古難全正在作法欲燒詩,金可哀見,又送上兩幅畫。一幅畫上畫一滿洲騎射裝束女子,正拉弓射箭天上繁星,又站在高樓,心不在焉,卻在思念著什么,賦詩道:
【織女明星銀河渡,璧合珠聯蝶雙舞。竊與世君嘗風月,偷將青絲剪秋燭。嘆芳華,嘆芳華,舊昔芳華暗香去;哀不公,哀不公,今夕不公無人訴!】
又見一幅畫,倒似兩幅畫,卻又似西方畫法巧妙融合在一起。一女子身穿華服錦繡,滿頭珠翠,本該欣喜,卻在朱漆黃瓦中哀戚;一女子甚是幼小,穿著似蒙古裝束,又處于冰天雪地的蠻荒之地,依舊滿臉哀戚,賦詩道:
【猶憐金枝承貴胄,可嘆玉葉獨望樓。萬千恩寵于一身,零星憐惜恨何由?定府中原華香袖,遠嫁異國獨自愁。不得駙馬相思苦,終獲良君命不久。難怪若月守空閨,苦哀似玉喪國憂。芳華難駐盛放死,嬌客苦去他鄉留。】
古難全看了看兩幅字畫,輕輕一笑,又讓金可哀為在王府所作詩作畫。金可哀見“仙源”二字,便畫上一女子躺在砍倒的梅花林中,手持幾支梅花,白雪掩蓋;見“淚盡”一詩,便畫上一幅杏花戲蓮蓮滾露圖;見“醉不歡”一詩,便畫一座高樓面海,明月潮生,桌上一杯酒,一女子目光呆滯地彈奏著琵琶,旁邊又有一張小孩子肚兜似的布料;見“其貌”一詩,便畫出白山黑水,云霧繚繞,隱隱約約見白云深處有人家;又見“蕊落蝶飛”之詩,便畫上繁花錦簇,鳳蝶蹁躚,卻又是毒辣陽光加上傾盆大雨;見“爭芳華”一詩,便畫上朱漆綠瓦,一女子穿著樸素,似在嘆息什么;見“大夢既空”一詩,便畫上一朵牡丹和兩朵芍藥,芍藥上面流著玉淚;見“悠蘭”“桂宦”一詩,便畫上一株蘭花衰敗,桂雨淹沒,桂花樹上掛著一根三尺白綾;見“催血印”一詩,便畫一塊破損瓔珞躺在白雪之中,里面流血,染紅白雪。
“你的畫作果真是精辟啊!”古難全稱贊。
“當年跟著憂蘭仙子和慟菊仙子學的,可惜憂蘭仙子為了愁梅仙子,竟然也下凡了。”金可哀嘆氣,“悠蘭閣主,便是憂蘭仙子。果真是‘一心下凡’啊!”
“是啊,憂蘭仙子!”金可哀輕輕一笑,“今日我便見了愁梅仙子和憂蘭仙子。”
“悵竹仙子之兄竹林隱士一直效忠于窟漣君子,隨著窟漣君子下凡,悵竹仙子和竹林隱士也跟隨下凡。也不知非幻仙源寒竹林,得多冷清!”古難全道。
“誰讓那愁梅仙子非要不顧一切下凡,最后竟不知自己是愁梅仙子還是愁梅煞。看樣子,這愁梅煞似乎又開始萌動了。”金可哀冷笑道,“也不知道她又要弄出些什么。之前把非幻仙源弄得天翻地覆,這一次……恐怕有過之而無不及!”
“愁梅,憂蘭和悵竹三位仙子已經下凡,也不知慟菊仙子何在?”古難全道,“我以為慟菊仙子也會在和親王府,明明有很深的感覺,卻沒有遇見。”
“這梅蘭竹菊四君仙,于非幻仙源中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悵竹仙子之兄字附泉者竹林隱士效忠于窟漣君子,窟漣君子之名我不知,只知字橋松;而愁梅仙子字憶昔,今名諱纖裊,而于非幻仙源時也名諱纖裊,本是仙鳥化為愁梅仙子啊!這松竹梅歲寒三友,自是如三角之戀情。愁梅仙子為明日將軍而下凡,窟漣君子為愁梅仙子而下凡,而悵竹仙子又為窟漣君子下凡。既然如此,我猜測,悵竹仙子便是理親王弘晳之嫡福晉。然而四君仙不過幾千年修行,下凡之后便難以回憶過往之事;窟漣君子萬年修行,自不會忘記過往云煙。而那明日將軍,本是被貶下凡,不管修行幾何,恐怕也不記得過去了吧。”金可哀道。
“既然悵竹仙子心戀窟漣君子,其兄又效忠于窟漣君子,既然如此,為何竹林隱士不愿意幫助悵竹仙子?”古難全問。
“竹林隱士雖疼愛悵竹仙子,卻更效忠于窟漣君子。”金可哀道,“罷,我如今需做法了。”
話說弘晝請來瑚成和蘭蕙照顧,纖裊情緒也好上許多。她極喜歡和蘭蕙說話,總有那樣一種親切感讓她愿意接近。
“當年我們的紅線便是你牽上,在悠蘭閣中,便是我和你阿渾的見證。”蘭蕙笑道,“你放寬心,王爺心里頭還是一直有你的。你安心養病,我經常來看你。”
“阿沙(滿語:嫂子),這么多年以來,你與阿渾情投意合,我自然高興;只是我卻被困在朱漆綠瓦之中。”纖裊嘆氣。
“別自怨自艾,你要相信,王爺自然會疼你的。”蘭蕙安慰道。
話說楚桂兒見蘭蕙端莊和善,便似乎被勾了魂,見了玲瓏也沒了興致。又見韞襲苑的小丫鬟瓊琚,瓊瑤和瓊玖在談論著什么,楚桂兒連忙過去。三人見了楚桂兒,連忙行禮。
“都起來。”楚桂兒淡淡道,“副都統的兒媳婦兒每日來照顧嫡福晉,你們去給夫人送些吃食吧。”
“可是我們不知夫人喜歡什么。”瓊玖道,“這個實在有些難度,要不按照嫡福晉的性子來做?”
“這天兒也實在熱,你們去取些冰鎮酸梅湯來給夫人。”楚桂兒道。
待瓊玖將冰鎮酸梅湯準備好,楚桂兒便舉著托盤進去。見了纖裊和蘭蕙,滿臉堆笑地請安:
“奴才給福晉、夫人請安。”
“起來吧。”纖裊微微一笑,“還要多謝諳達。”
“您謬贊了。”楚桂兒笑道,“夫人,您嘗嘗這酸梅湯,是王府特別秘制的。沒有什么好招待的,只能委屈您了。”
“多謝公公。”蘭蕙輕輕一笑。
“楚公公是王爺身邊的人,王府的大總管,王府很多事情都是他在操勞呢。”纖裊輕輕一笑,“莫拘束,在這里就跟自己家一樣!”
“既然如此,您就在王府待幾日!您就住在……嗯,東廂房有人住,西廂房又死過人,北房兩個耳房一個是我的臥室,一個是沁古齋。沁古齋里面也有床,我們就一人一間,那樣起來的時候走進中堂就可以見面了!”纖裊興奮道。
“您與夫人一人一個耳房,未免有些擁擠。按理說,長子東廂,次子西廂,女兒后院,奴才倒座。王爺為了方便管教阿哥們,待阿哥長大一點兒都搬去王爺的溢春苑。王爺住在北房,常在北房東耳房稽古齋。如今二阿哥住在東廂房,四阿哥住在西廂房,倒座最東又是阿哥們讀書的鑒古齋,自然也難找出空房。如此,不如讓夫人住在側福晉那里,東西廂房都空著,側福晉也好照顧。”楚桂兒笑道。
“也好,可不能讓自家嫂子擠著了!這王府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平常感覺都空著,如今倒感覺十分擁擠了!”纖裊輕輕一笑,“還要麻煩楚公公了。阿沙,您先跟著楚公公去看,哪間住得舒適,我馬上讓人把東西準備好!”
楚桂兒帶著蘭蕙前往皓辰苑,一路上,不斷打量著蘭蕙,實在就像《洛神賦》里面說的:
“轉眄流精,光潤玉顏。含辭未吐,氣若幽蘭。華容婀娜,令我忘餐。”
“夫人與福晉的關系似乎挺好的,我一直以為,在婆家,媳婦跟小姑子的關系可是水深火熱呢。”楚桂兒笑道。
“按照吳扎庫氏家族的傳統,是不能與過去海西女真四大家族通婚,我便屬于哈達那拉氏。當年吳扎庫氏家族全體反對,也是對虧了福晉,我才能與她兄長在悠蘭閣喜結連理。”蘭蕙笑道,“我與福晉,就像親姊妹一樣。”
“怪不得福晉待您如此親密。只是福晉與王爺這段時日不睦,也不知夫人與公子關系如何?”楚桂兒問。
“福晉嫁給王爺十年,我嫁給夫君十二年。十二年以來,雖然避免不了小打小鬧,但是這感情卻在不斷發酵。福晉嫁到王府來,我和夫君本來都是反對的,奈何圣旨難違。”蘭蕙嘆氣,“我和夫君的意思,就是招一個上門女婿,讓妹妹留在家里不受苦。”
“福晉在我們這里我們當然不會讓她受苦,您也瞧見了,錦衣玉食,全是最好的。福晉除了幾件特別喜愛的首飾之外,所有的首飾佩戴不會超過三日!王府有一處寶庫,很多人都不知道,福晉也只知道有這個地方但是不知道在哪里。那里面的黃金白銀堆積如山,各種名人字畫稀世珍寶都聚集一堂。不瞞您說,里面還有幾件兒青銅器。您看王府里面的丫鬟,都是來自上三旗包衣,個個都是穿金戴銀,哪個丫鬟身上沒有珍珠?”楚桂兒笑道,“在這里怎么可能會受委屈?光是王府里面的奴才,就比得上一個富商家庭。雖然一個月不過幾兩銀子,但是主子的賞賜多。主子有奴才伺候,奴才又有奴才伺候。您看瑯玕和玲瓏,底下不就有瓊琚、瓊瑤和瓊玖伺候嗎?您在這里長期住下去,我們也不會讓您受委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