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接上回,果真如玲瓏猜想,弘晝來到吳扎庫府。五什圖連忙招待,滿臉堆笑:
“王爺大駕光臨,我也沒有什么好招待的,還請見諒。”
“昨兒我聽福晉說讓身邊的瑯玕來探親,我尋思著她也想娘家了,然她身子不好,我便代替她來探望。”弘晝笑道,“讓一個丫鬟來實在沒有誠意,福晉身邊又需要她伺候,不知現在在何處?”
“瑯玕?我沒見到啊。”五什圖疑惑,“按理說,她來了,應該先來拜訪我……也許,是去瑚成那里了呢?”
“是嗎?”弘晝淡淡一笑,“便讓她來見我吧。”
正好瑚成來到門口,外面的人進來通報,五什圖同意之后,瑚成、蘭蕙和瑯玕依次進入。
“怎么今日想著來請安了?”五什圖冷笑。
“昨兒個福晉差瑯玕來探望,因為昨夜下雨,瑯玕也淋濕了,見您失了禮數,便來見我。這不現在帶她來見您了嘛!”瑚成笑道。
“瑯玕啊,探親也不知道給我說一聲,我好讓人準備一些禮物啊。”弘晝道,“差不多要回去了,福晉那里還需要你伺候。”
“我知道。”瑯玕道,“我還要回去向主子復命呢。”
“也該回去了,賴在這里可不好。”弘晝道,“瑯玕啊,你這回來之后,住得可好?”
“我還是住以前那間,大爺給我留著呢!”瑯玕笑道,“主子以前住的地方一直留著,我的托了主子的福,才被大爺留著呢!”
“也好,沒受委屈。”弘晝笑道,“你是福晉身邊伺候的人,可不能受委屈,否則枉費了福晉對你的好。”
“奴才知道。”瑯玕道。
“我尋思著給你尋一份婚事,也感謝這么多年來你對福晉的忠心。”弘晝笑道,“玲瓏已經嫁了人了,你身份比她尊貴,身邊伺候的人屬你最得她歡心,配個小廝自然不好。奴才的婚事都是主子做主,你總得比玲瓏嫁得好,才算門當戶對。”
“回王爺的話,奴才不打算嫁人,奴才一輩子伺候福晉,哪怕從姑娘變成姑姑,又從姑姑變成嬤嬤,我都跟著福晉,一輩子不嫁人。”瑯玕道,“我現在自由自在,好不快活,嫁了人,可不自在了。”
“女兒家到了歲數總要嫁人的。”弘晝道,“我為你指配一個好人家,你也還是可以時常來她身邊伺候。玲瓏雖然在楚桂兒身邊,但是穿著打扮自然跟你們這些未出閣的丫鬟不一樣,也幾乎每日都可以見到福晉。實在不行,就招個上門夫婿,跟著你。或者說,你看上了王府的人,上至侍衛,下至太監小廝,你可有看好的人?”
“大爺,您看,王爺這好意,我可推脫不掉!”瑯玕看著瑚成,“我跟著福晉這么多年,也給福晉添了不少麻煩,王爺不罰我,還給我如此重的恩典。我受不起,您快幫我推脫了!”
“好了,瑯玕不嫁。”瑚成道,“瑯玕就跟著福晉在身邊伺候。玲瓏嫁人了,不能隨時在身邊伺候。王爺你也說過,福晉離不開瑯玕,把她也嫁了人,福晉表面上不說,肯定心里不悅,說不定還怨你呢。”
“也對,先緩一緩,畢竟我還沒瞧見好的人。”弘晝道,“瑯玕,回去了,別在這里叨擾你們家少爺。”
瑯玕被弘晝帶出吳扎庫府,瑯玕騎馬要走,被弘晝攔住。
“奴才可不配跟您在一個車廂。這里又沒有奴才的位置,奴才自己有馬,可得快點兒回去,免得福晉擔心。”瑯玕道。
“進來吧。”弘晝拉開車簾子,“里面夠大,你一個女孩子家家的,拋頭露臉成何體統,進來吧。”
“我又不是您的嬌房美妾,又不嫁人,拋頭露面又有何妨?”瑯玕跨上馬,“我要快點兒回去,不讓福晉擔心。馬車不是奴才該坐的,地位尊卑,奴才懂得。如果奴才做了,您就只能當車夫了——奴才可不能跟著主子坐一起。”
“別管那么多主子奴才,福晉出行的時候你不也跟著她在馬車里面?”弘晝道,“進來。”
“我不進。”瑯玕道。
“進來!”弘晝提高音量,“這是令旨!”
瑯玕不樂意,只好進了馬車,弘晝和楚桂兒都在里面,瑯玕很不自在。
“玲瓏已經嫁給楚桂兒,你也看到,她也算是半個主子了。我尋思著,給你也尋一份好親事。你終究是一個奴才,不如還是讓你給楚桂兒做妾,如何?”弘晝問。
“王爺,奴才的主子只有福晉一人,要指配,也是福晉指配。更何況,他是一個太監,我不要。”瑯玕冷冷道,“我阿瑪是吳扎庫府的管家,也是大爺身邊的人,您要要過來可不簡單;我額涅早就離世了,您也接不過來。”
“有家族撐腰,自然不簡單。”弘晝拍拍手,“想必玲瓏全都告訴你了。你若識趣,就聽本王的安排。在楚桂兒身邊可以時常見著福晉,有何不好?穿金戴銀,可不比本王的格格差。”
“王爺可以再去逼福晉同意,福晉耳根子軟,對您唯命是從。只是這一次,福晉雖然會聽您的,但是我不知道您苦心經營的感情她會怎么看。”瑯玕冷笑,“您愛她,又不信她,苦心經營的到底是什么?”
“放肆!”楚桂兒一巴掌打過去,“在王爺面前豈容你放肆!還不趕快認錯!”
“你打我!”瑯玕氣得一巴掌還回去,“你居然敢打我!我長這么大還沒有挨過打,你居然敢打我!你當你是什么,你不過一個死太監!我要嫁誰由不得你們做主!”
“好了!”弘晝怒道,“楚桂兒,這丫頭性子野,給了你也馴服不了。改日,給你找一個溫順聽話的丫頭當妾。”
“多謝王爺。”楚桂兒道。
“既然如此,楚桂兒馴服不了,我看,我可以馴服。”弘晝看著瑯玕,“回去之后,我就封你為格格。”
“奴才惶恐,不稀罕!”瑯玕看著弘晝,“奴才封了格格,若是受寵,就是賣主求榮;不受寵,不是辜負了您的意思?更何況,您可以隨時將格格送人,還可以賣錢呢。封了格格,賣出去也更值錢。那樣,變相似的把奴才趕出去,您還得了更多利益。奴才可不是一件兒物品,不稀罕當您的格格!”
“這性子,我喜歡,比嫡福晉剛嫁過來時還剛硬!”弘晝捏住瑯玕的下巴,“有意思,還沒有本王征服不了的女人……”
“啪”的一聲,一個巴掌打在弘晝臉上。弘晝難以置信地看著瑯玕,這是他第一次挨打,還是被一個奴才打。弘晝怒不可遏,掐住瑯玕的脖子:
“本王長這么大第一次受到這種羞辱!你以為你是誰,你以為福晉還可以護住你嗎?我要殺你,她阻攔不了!信不信,我現在就掐死你!”
“王爺您息怒,現在掐死這個小賤人毫無意義。”楚桂兒道,“福晉知道了該怪罪的。目前福晉好不容易綻開笑顏,這賤人若是死了,你找各種借口,她都不會信。”
弘晝松開手,冷冷看著瑯玕。
“咳咳……王爺籠絡人心的套路還是這么老,籠絡不成,就要草菅人命!”瑯玕冷笑,“隨您怎么辦,奴才回去也不多說半個字,就讓福晉慢慢發現你們的真面目!”
馬車很快回到了王府,下了車,瑯玕頭也不回地先跑去纖裊那里。玲瓏為纖裊講述了瑯玕的去向,見了她,纖裊滿是擔憂:
“怎么樣?王爺可有發現什么端倪?你臉怎么紅了?還有脖子……”
“沒事……”瑯玕笑著搖搖頭,“主子身子可好些?”
“你不回來,我身子怎么好!”纖裊握住瑯玕的手,“沒有你,我身子不會好,你要經常陪著我。”
“奴才知道。”瑯玕笑道。
正好這時候弘晝回來了,忙過來看纖裊,握住她的手:
“聽說你身子又不好,就好好休息。至于別的,我都會安排好。來,喝口茶。”
纖裊抿了一口茶,握住弘晝的手:
“清茶雖然氣韻幽香,然而我自小在噶哈里長大,雖然在京城待過幾年,但是還是最喜歡喝奶茶。你們都在關內,自然就是漢人的品茶習慣。我們那里的奶茶,跟蒙古那邊的相似又不同。我們那里的奶茶,奶香濃郁,茶香氤氳,入口帶著咸香,細細品來又有一絲甜味,不似蒙古奶茶般特別咸口。宮里面有熬奶茶的廚子,我們這里反而沒有。喝奶茶一定要用碗,不必用那些小巧玲瓏的茶杯茶壺。喝起來,那個滋味,實在令人回味。只是,我好久沒有喝過了。”
“你若是喜歡,我隨時可以讓人給你做。”弘晝道,“保證和你以前喝的味道一模一樣!說起來,我也沒有經常喝奶茶。王府里面沒有廚子會做,也是跟著皇上去木蘭秋狝的時候喝過呢!說來,我也想念了。想想我們滿洲入關之前,不都是喝奶茶嗎?誰喝那些南蠻子的清茶!這清茶,就是附庸風雅!”
“奶茶有奶茶的濃郁,鮮香,而清茶的氣韻是奶茶比不上的。你見哪個讀書人喝奶茶的?”纖裊笑道,“奶茶喝了愉悅,清茶喝了陶冶性情。”
“你放心,我一定要你喝到你喜歡的奶茶!”弘晝道,“可還有什么想吃的,想喝的?”
“我想吃噶哈里那邊的美食。”纖裊道,“之前你讓楚公公送到白云寺的那一餐,倒正合我的口味,就是我們那里的味道。”
弘晝為討纖裊開心,便從吳扎庫府買來一些廚子,做了噶哈里的美食。弘晝還特意穿了一身入關前的騎裝,也為纖裊準備了一百多年前的女真服飾。纖裊吃著薩其馬,喝著奶茶,仿佛嗅到了草原的味道。酸甜可口的酸湯子,軟糯香甜的蘇子葉餑餑,黏香的豆面卷子,噴香的小肉飯,解暑的秫米水飯,以牛羊肉和海鮮為主料的火鍋,甜美的飛石黑阿峰(驢打滾),奶香濃郁的奶皮子,外酥里嫩、甜而不膩、香而不腥的鍋包肉……纖裊平日里吃的都是滿漢全席里面的山珍海味,很難一次性吃到這些滿洲美食。
“可喜歡?”弘晝忙問。
“奴才多謝王爺。”纖裊輕輕一笑。
“別那么拘束!”弘晝笑道,“我也喜歡吃這些,你若喜歡,我們也不吃什么滿漢全席,滿洲傳統美食和八大菜系,我們換著來吃!”
“多謝王爺厚愛。”纖裊為弘晝滿上奶茶,“王爺不要一直顧著奴才,不能因為奴才而耽誤了您用膳。”
“別拘束。”弘晝握住纖裊的手,“我帶你去騎馬好不好?”
“不用了。”纖裊忙收回手,“王爺請用膳吧。”
“別那么拘束。”弘晝再一次握住纖裊的手,“誰惹你不高興了?跟我說,我幫你。”
“沒人惹我,是我自己跟自己過意不去。”纖裊低下頭,“王爺請用膳。”
“你……”弘晝略思索,笑道:“行了,我不逼你什么。”
弘晝抱住纖裊,在她耳邊低語。纖裊心不在焉,只是盯著碗中的奶茶。她蜷縮在弘晝懷里,輕輕問:
“當年,王爺為何要娶了?嫁給您多年,王府的事情我幾乎沒有管過,從來沒有盡過嫡福晉的本分。”
“我小時候就喜歡你。”弘晝輕輕吻著纖裊,“小時候就喜歡,第一次見到就喜歡。和你在一起,就有一種熟悉的感覺。我感覺,我們很久以前就認識。”
“我也感覺。”纖裊依偎在弘晝懷里,“我應該很喜歡你,很喜歡你,這是命中注定,可是……”
“既然是命中注定,就沒有可是。”弘晝道。
“我知道,嫁給你,或許就是命中注定。”纖裊默默道,“王爺,說不定前世,再前世,我們是情人、是夫妻呢。”
“我想也是。”弘晝道,“上輩子,你肯定欠了我的情債,這輩子,才會嫁給我。”
纖裊內心一顫,欲知后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