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接上回,洞內傳來一陣極其妖媚地笑聲。這笑聲,換作常人聽了,早已神魂顛倒,不知所措。一陣梅香襲來,此香有迷醉的功用,窟漣君子連忙捂住口鼻。
“君子,你又來了?”
“你放開我!”纖裊終于將窟漣君子推開,連忙往更深一層地洞穴跑去。
窟漣君子方要去追,一陣白毛風擋住了他的視線。等風霜停止,早已不見纖裊的蹤影。
纖裊不斷深入,忽然發現自己身處金鳥籠中。正要走動,卻發現被紅絲纏繞著,動彈不得。紅絲纏繞得越來越近,纖裊越發感到痛苦。
“睡吧,睡著了,就不疼了?!背蠲飞穪淼剿赃?,對著她輕輕吹了一口氣:“我會帶你找到將軍的。莫要灰心。”
纖裊被紅絲纏繞著,掙扎著。她感到無數痛苦涌入,她不知如何是好。睡著了,心還在痛。
和親王府內,已經在準備做法事。弘晝看著纖裊極其蒼白的臉色,很是憂愁。
“她能醒來嗎?”弘晝問。
“她已經魂魄離體了,說不準?!惫烹y全道,“我們只能盡力。”
“我們還得知道,是什么讓她魂魄離體的。”金可哀道,“這是窟漣君子的法術?!?/p>
“窟漣君子法術高強,排在非幻仙源首位。我們不知是否可以破解?!惫烹y全道。
“盡力,一定盡力!”弘晝萬分焦急。
弘晝握住纖裊的手,只感覺極其冰涼。若非偶爾看到她有些掙扎的面容,真真會讓人感覺她已經不幸。忽然,弘晝摸到纖裊的手腕上似乎有著什么東西。可是仔細一看,她的手白白凈凈的,并沒有別的東西??墒呛霑兠饋恚瑓s隱隱約約感覺里面有一根繩子一樣的東西。他連忙喚來兩位法師,兩位法師為她把脈,過了許久,眉頭越發緊皺。
“全看天意造化!”金可哀嘆息,“她的魂魄此刻正在非幻仙源,她若是不能自己斬斷青絲,是無法回來的?!?/p>
“何意?”弘晝問。
“她的手腕里有一條青絲手鏈。”金可哀道,“這條青絲手鏈是窟漣君子的詛咒。戴上了,再也摘不下來了。于她而言,無論留在仙源亦或是人間,都會很好。她若是沒能摘下此青絲手鏈,就算于人間醒來,也會遺忘與你的感情。甚至,不記得一切;于仙源,以窟漣君子的個性與法術,完全可以讓她情感錯亂??邼i君子法力高強,無人知曉其法力邊境。且雪松山藏書閣收藏眾多禁書,此法,倒有禁術之跡。若是她沒能摘下青絲手鏈,就算在仙源,她也會徹底忘記明日將軍此人,而將窟漣君子誤以為所愛之人。”
“可有破解之方?”弘晝問。
“而若可窺其夢境,入其意識,也許可行。”古難全道,“我們可以作法讓你進入她的意識,不過只能兩個時辰?!?/p>
弘晝答應。
他只感覺一陣昏昏沉沉,便抱住纖裊,沉沉睡下去。
一片黑暗中,忽然有一道光。弘晝連忙跑過去。跑過去,只見一片冰天雪地。弘晝踏上雪地,忽然日光明媚,風雪也止住了。那是一片一望無際的梅花林,弘晝連忙四處尋找——他相信纖裊就在這里。
然而最后到達一處懸崖,里面的風雪朝上吹著。看到一望不見底的懸崖,弘晝連忙后退,卻忽然聽到里面的哭聲。弘晝在懸崖邊徘徊著,進退兩難。終于,里面的哭聲越發凄切,弘晝終于從懸崖邊上做出了決定,他退后幾步,終于從上面一躍而下。然而下降得不是很快,他竟輕松地落地。下面的景色與上面完全不同——天是血紅色的,面前是一個極其陰森的洞穴。天只感覺洞穴里面有什么在吸引著自己,他便想要去一探究竟。
里面風雪極大,根本看不清道路。弘晝只能逆著風前行。他不知走到何處,終于眼前的景象清晰起來。屏風后面,一個姿態妖嬈的女人的影子若隱若現,只聽見一陣妖嬈的聲音略帶慵懶地響起:
“何人敢擾我清夢?”
弘晝不敢說話,只是試探性地遠望著屏風。
“莫非是將軍來尋我?”那陣慵懶的聲音再一次響起,“將軍,爾尋我,為何?”
“爾何人?”弘晝問。
“將軍已不識我之聲乎!”一陣抽泣聲傳來,“可曾記得天宮之時,你指尖的紅梅花雀?將軍果真是忘記我了啊……”
珠簾拉開,屏風后面的女人姿態更加清晰。弘晝不由得進去。進入屏風,只看見一個女人歪在貴妃塌上,滿頭金釵別著怒放的梅花,墜著無數東珠,又用無數點翠修飾。身上不過懶懶地披著一件緋紅藕絲紗袍,酥胸半露,一縷青絲垂下,似乎是刻意一般,朦朧著睡眼,嫵媚一笑:
“將軍蒞臨,恕我失禮。”
“汝……究竟何人?”弘晝問。
“且隨我來。”她沒有直接回答弘晝的問題,而是帶著弘晝不知飛向何處。
不過一瞬之間,弘晝看到了一個金鳥籠里——他過去??吹降睦w裊的夢境!只不過這一次,紅絲纏繞她更緊,勒出了鮮血,鮮血如流水般流下。而她的左手手腕上蔓延出一條常常的青絲,再一次將她纏繞起來。她的唇色極其紅顏,不只是什么染紅了。
而此時他只面對金鳥籠里的纖裊,旁邊的愁梅煞已經不見。只是憑空回蕩著她的聲音:
“若是斬斷紅線,我離開了一層束縛,卻陷入另一層束縛;斬斷青絲,我會被紅線纏繞著,越纏越緊,最終為你情盡而亡;若是放任不管,我不知會被什么吞噬。”
“你是……我的纖裊嗎?”弘晝只感覺淚水滑落。
忽然,他只感覺手上多出來一把寶劍。
“要讓我用這把寶劍斬斷嗎?”弘晝問。
“只有這把寶劍才可以斬斷……”
“別用,我怕……”
弘晝猶豫不決,舉起寶劍時,他感覺只要輕輕一揮,就可以粉碎這一切;然而舉起來時,眼淚卻從纖裊臉上滑落。
他無力地一揮,輕輕試一下,應該沒事吧??墒沁@一瞬間,淚水朦朧了雙眼。他忽然不知道到達何處,莊嚴的天宮中,他舉起一把寶劍,纖裊躺在地上,鮮血模糊,寶劍上滴著血。
一瞬間,他又回到洞穴里。此刻,寶劍被鮮血染紅;纖裊的脖子上,一道深深的血痕……
“你忘了,是你親手殺死了她!”忽然身后傳來一陣陰沉的男聲,“這是你第二次斬殺她了……她會為你心灰意冷!這一次,她再也不會原諒你了。她回不去人間了,你再一次親手斬殺了她!”
忽然眼前的景象變化。弘晝被鎖在天牢里,跪在中央。他戴著枷鎖,一個劊子手不斷逼近他……
畫風又一轉,依舊在洞穴里。只是這一次,他面對的不是纖裊,而是那個熟悉又陌生的面孔……
“愁梅煞把我困在這里,我卻依舊找到了愁梅仙子。我把她送給你的寶劍交給你,讓她被你再一次斬殺……她就會對你真正死心吧?當年,你也是用這把寶劍將她斬殺……”
“你是……窟漣君子?”弘晝震驚。
“明日將軍,仙源是你不可觸碰的禁忌;愁梅仙子也不是你可以高攀的禁忌!是你困住了她,放出來了愁梅煞……汝……何故而至此!我應該將你就地斬殺……”
弘晝還沒有反應過來,只感覺一陣殺氣逼來。然而不知被什么擋住。忽然,他感覺什么倒在了他的懷里。
“她是……不管她是愁梅仙子,還是愁梅煞……她都是我的纖裊……”弘晝抱住渾身是血站不穩的纖裊,已經泣不成聲。
“你還沒有死心嗎?”窟漣君子難以置信。
“將軍不會害我的……”她氣若游絲。
“既如此,我不得不如此……”窟漣君子憤恨地看著弘晝。
忽然一條青絲從纖裊手腕流出,再一次將纖裊纏繞。弘晝眼睜睜看著纖裊脫離了自己的懷抱,卻無可奈何。正當窟漣君子得意時,一陣暴風雪打斷了一切。只是一瞬,便不見了纖裊的蹤影。
“這是……怎么回事?你把她弄哪里去了!”弘晝怒問。
“她被什么帶走了……”窟漣君子轉過身,“最好別讓我再看見你,再讓我看到你,我必讓你無法轉世!我現在要去找她,帶走她的東西,恐怕,失禮不容小覷?!?/p>
弘晝正想再問清楚,一陣林鳳飄過,迷了眼睛。待弘晝睜開眼睛,窟漣君子已不見蹤影。
“他回來了……”一陣幽幽的聲音響起。
弘晝一轉身,只見愁梅煞就立在他身后。
“誰回來了?誰帶走了她?”弘晝忙問。
“我去尋。”愁梅煞冷冷道,“汝歸去,不可隨我。我不確定,于汝,他是否會傷害。歸去罷,我自會送她回到你身邊?!?/p>
愁梅煞逐漸隱去。
弘晝正在悔恨懊惱,然而實屬無奈。時辰已到,他便醒來??吹絻晌环◣?,弘晝也顧不得形象,兩行淚水止不住,訴說了經歷。
“風霜……若果真如此,她一定可以回來?!惫烹y全道。
“那風霜是什么東西?”弘晝問。
“也許……他回來了。”古難全嘆息,“他回來,不知是福是禍。”
一片冰天雪地中,一處茅舍,纖裊躺在炕上,昏睡不醒。屋外傳來腳步聲,只見一人身著錦帽貂裘,拿著弓箭,身后跟隨著狼群。
那人走向纖裊,輕輕撫摸著她的頭發。外面風雪逼人,狼群在外守候著。
“我走的這些時日,你竟把自己糟蹋成這樣。”他嘆息道。
他握住纖裊的手,摸到一條無形的青絲手鏈。然他不過輕輕一扯,手鏈便斷了。
“你這模樣,我也是在心疼。”他道,“裊兒,何必一直苦守?”
接下來,他拿出一根狼牙,便與纖裊療傷。不知許久,纖裊終于睜開眼睛??匆娧矍叭藭r,纖裊的淚水忽然濕透了衣襟——她想起了玲瓏給她說的……
“兄長……”
“裊兒,不是為兄拋棄你,只是為兄有很多事情要做。我不在,你又任性了?!鳖舅珊箛@氣,“你且在我這里休養,一段時日過后,我會送你回去?!?/p>
“這是……何處?”纖裊問。
“苦寒極地。”罹霜可汗回答。
“苦寒極地?兄長,為何……不愿與我回到塵香苑?”纖裊問。
罹霜可汗沒有回答,只是將一碗奶茶遞給纖裊。纖裊喝了一大口,只感覺極其鮮香溫暖。她依偎在罹霜可汗懷里,訴說著受到的委屈。
“這么說,你還是打算下去人間?”罹霜可汗問。
“兄長幫幫我?!崩w裊哭訴道,“非幻仙源的人都容不下我,他們都討厭我!我討厭那個惺惺作態的窟漣君子,我想要離開!”
“我可以幫你,我可以由得你任性,但是你自己過去了,可沒有人縱容你了。”
“我知道?!崩w裊道,“我知道兄長最疼我,什么都會幫我的,對不對?”
“傻丫頭?!鳖舅珊箲z愛地撫摸著纖裊的頭,“我不疼你誰疼你。你這性子,我可不知道怎么說好?!?/p>
“我就知道你最疼我!”纖裊道。
“只是我在想,你與明日將軍,是否是一個正確的選擇。”罹霜可汗道,“裊兒,以后可不準這么任性了。去了明日將軍那里,可不要耍小性子。”
“我知道?!崩w裊笑道。
“你這丫頭,從來都不讓我省心!”罹霜可汗道,“我尋思著給你添上嫁妝,便把這個錦囊給你?!?/p>
罹霜可汗拿出一個錦囊交給纖裊。
“這是什么?”纖裊問。
“這里面有三根狼牙,當你需要幫助的時候,就打開?!鳖舅珊沟?。
纖裊收下錦囊。外面風雪逼人,狼群也嚎叫起來。月光皎潔,映照著苦寒極地。纖裊已經睡熟了,罹霜可汗為她蓋好被子,走出去,他像狼一樣警惕地看著四周,似乎隨時準備戰斗。隱隱約約,他看到遠處一個冒著風霜的人影。他輕蔑一笑,拉開弓箭。欲知后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