憶桃仙子被玲瓏攔住,也無法前行。
“玲瓏,你為什么要害你主子?”憶桃仙子問。
“我沒有害她,只有窟漣君子能救她?!绷岘嚨馈?/p>
“你怎么也叛變了!”憶桃仙子輕斥,“窟漣君子的野心誰人不知?他若是真的占有了愁梅仙子,你知道仙源會經歷什么嗎?”
“我知道,但是那樣就沒有人能欺負我主子了?!绷岘嚨?。
“對,那樣就只有窟漣君子一個人欺負她了!”憶桃仙子憤憤道,“我正在為愁梅仙子、明日將軍治心病,只要心病好了,他們就被救贖了,就重獲新生了。窟漣君子一己之私,會害死愁梅仙子的!”
“但是窟漣君子是強者,強者才能保護愁梅仙子;明日將軍只是一個罪人,我在天上看到的,是明日將軍對她無休無止的折磨!跟著明日將軍,她會傷心的!”玲瓏道,“你治不了她的心病,因為你沒有絕對的實力!”
“窟漣君子已經對你這樣洗腦了是嗎?”憶桃仙子震驚,“玲瓏,你變了?!?/p>
“明日將軍殺了我一次,窟漣君子有起死回生的能力,他救了我,他讓我知道了,愁梅仙子只有他能保護?!绷岘嚨溃皯浱蚁勺?,窟漣君子必然能夠和我主子在一起,正位仙源。你若是想要活命,便活捉明日將軍來。”
玲瓏說完,也回了雪松山。
“玲瓏,現在我們必須穩住她,之后我會施法,愁梅仙子就解脫了這一身束縛?!笨邼i君子道,“她最信任你,只有你能把她說動?!?/p>
“好,我去試試?!绷岘嚨?。
玲瓏來到纖裊的房間,纖裊見了玲瓏,忙道:
“你快帶我出去!玲瓏,你知道的,我不喜歡窟漣君子!”
“主子,憶桃仙子沒法救贖您,但是窟漣君子可以。”玲瓏道,“您還記得,人間的理親王嗎?他對您多好,您當時也答應嫁給他的。難道您忘了,你們還有孩子??!哪怕最后他回到了仙源,依然留了很多人幫您,保護您?!?/p>
“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纖裊道。
“主子,您心里一直是喜歡他的。”玲瓏道,“主子,不如您嘗試再次接納他?”
“玲瓏,你知道的,我根本不喜歡他,他太可怕了?!崩w裊嘆氣,“玲瓏,你懂嗎?”
“主子,哪有放著神仙不當的?當個凡人,多累啊。”玲瓏道,“好主子,當初是明日將軍殺了我,還把我做成鹿血酒喝了,是窟漣君子救了我?!?/p>
“是嗎?如此,我確實應當感謝他?!崩w裊道,“可是,若讓我和他在一起,我當真做不到?!?/p>
“主子,您忘了他對您的好了嗎?”玲瓏問,“您心里頭一直有他,只是自己不承認罷了?!?/p>
“我承認,我的確喜歡他。如果沒有遇到王爺,我一定會嫁給他?!崩w裊道,“可是就是因為他,我和王爺才會蘭因絮果……”
忽然聽到一陣古琴聲,纖裊只感覺心里平靜,玲瓏引著她出去,只見明月松間照,清泉石上流,橋松正彈著古琴。纖裊不知自己聽到的,到底是琴聲,還是流水的聲音。不知不覺中,她靠近了那琴聲。每一根弦撥動著她的心弦,她感覺到難得的輕松,就想躺在這松林之中,聽著這琴聲。
她不明白,那明明是她不喜歡的窟漣君子,可是每次靠近他,總能感覺到難得的輕松。
“許久沒有聽過你彈琴了。”窟漣君子道,“我想聽你彈《梅花三弄》?!?/p>
“我的手指受過傷,彈不了?!崩w裊道。
“人間的刑法再多,到了天上,痛苦會慢慢消失的。”窟漣君子道,“當年的拶刑,確實不是我的意思,卻讓你受了這種苦?!?/p>
“我不管什么前世今生,天上人間,我們都應該了結了。你不要糾纏我了,算我求你了?!崩w裊道。
“別人都說我有野心,天上人間均是如此,可是難道我不能有自己的追求嗎?我不能有自己的志向嗎?”窟漣君子道,“在人間,我沒能得到那皇位;在天上,我自然要追求那正位——總花神無德無才,我只需要一個名正言順,我就可以坐上那個位置——憑實力,我是輕而易舉的,只是我需要那名正言順——你就可以幫我!”
“我不關心非幻仙源會發生什么,但是我不屬于這里?!崩w裊道,“不管我過去是不是愁梅仙子,但是現在我不是了?!?/p>
“你永遠都是?!笨邼i君子道,“你曾答應嫁給我,這是你親口說的,難道不算話?”
“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算我親口答應,那也不算數?!崩w裊道。
“你嫁給我是必然的。這樣,若是不合適,我們再和離吧?!笨邼i君子拉起她的手,“你本來就是嫁給我的?!?/p>
纖裊并沒有松開,因為她的確說過那種話。她不知道為什么自己沒有拒絕他,只是有些事情越來越模糊了……
她好像忘記了一些事情。
雪松山的陰霾越來越厚,窟漣君子似乎得到了他想要的。
“您真的非要用這種禁術嗎?”竹林隱士問。
“當然,她會慢慢忘記有些事情的。”窟漣君子道,“當年她能偷習禁術,我為什么不能?我天生資質優于她,必然能夠自如運用這禁術。她會忘記人間的事,忘記過去的一切。”
窟漣君子去見了纖裊,纖裊漫無目的地擺弄著玲瓏的鹿角,她總感覺忘記了什么事情。
“我是誰?我怎么會在這里?”
“憶昔。”窟漣君子靠近她,明知故問:“怎么了?”
“我似乎忘記了什么事情。我是誰,我怎么會在這種地方?”纖裊道,“我……為什么……是什么……”
“憶昔,你是我的妻,你是非幻仙源的愁梅仙子?!笨邼i君子道。
“似乎……是這么回事。”纖裊道,“你是……橋松?”
“當然。”窟漣君子拉起她的手,“走吧,我們去聽琴。”
窟漣君子帶著纖裊,找到了他過去一直渴望的。
“我的雪松山,你可還喜歡?”窟漣君子拉著她。
“這里很好。”纖裊道,“我喜歡這里?!?/p>
“你喜歡便好。”窟漣君子道,“過陣子,我要去辦一件大事,還得你的幫助?!?/p>
“我能幫到你什么?”纖裊問。
“我需要你的肯定?!笨邼i君子道,“你是愁梅仙子,位列歲寒,兼挑四君,你的肯定如同玉帝的圣旨,可以給我真正的名正言順?!?/p>
“什么意思?”纖裊問。
“憶昔,你是我的妻,你會一直支持我的,對嗎?”窟漣君子道。
“我……會吧。”纖裊道。
她總感覺有些不對勁,可是又說不清楚哪里不對勁。
“玲瓏,你告訴我,我為什么會在這里?”纖裊撫摸著玲瓏的頭。
“主子,您是塵香苑的愁梅仙子,窟漣君子與您受到了玉帝的賜婚?!绷岘嚨溃澳残牧粼谶@里吧。”
“你能給我講講,我與橋松是怎么相識的嗎?”纖裊問,“他既然對我這樣好,我卻忘記了這些事情,實在愧疚。”
“主子,您只要記住,他會一直護著您。”玲瓏道,“他能讓您忘記人間疾苦,您再也不用承受痛苦?!?/p>
“我想,我會很喜歡他的?!崩w裊道。
然而桃源內,憶桃仙子只能折回。此刻弘晝心里總是不安,便嚷著要見纖裊。
“我總該再見上她一面,否則我心里始終不安。”弘晝道,“還請仙子多多體諒。”
“在你們都調整好心性之前,你們是不應該見面的?!睉浱蚁勺拥?,“但若是有這樣一個機會,或許你再也不能擁有她,可是她遠離了人間疾苦,你愿意嗎?”
“如果這樣的話,我自然愿意??墒俏也徽J為,她離開了我,就遠離了人間疾苦,因為我必須保護她?!焙霑兤鹨?,“你說實話,纖裊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
“實話告訴你,因我一時疏忽,她被窟漣君子搶走了。”憶桃仙子道,“我為此表示深深的歉意。因為我的桃源,沒有我的邀請,沒人能進來。而對愁梅仙子和她的梅花鹿玲瓏,我很早就解了限制。而那玲瓏帶著她去了桃源邊境,便被窟漣君子搶走了——我們都沒有想到,玲瓏最后信任了窟漣君子。”
“怪我!”弘晝悔恨道,“當年我若是沒有殺掉那只梅花鹿,想必也不會發生這種事情!我現在必須找到我的纖裊,我一定要找到她!”
“你已經不是明日將軍了,你救不了她?!睉浱蚁勺拥溃暗钱吘故俏遗獊G了她,我會帶她回來的?,F在,我要去雪松山。”
“我跟你一起去!”弘晝道,“哪怕喪命,我也要找到她!”
“你就留在這里吧,我去就行。”憶桃仙子道。
“既然他能公然搶走纖裊,未嘗不會對我動手。我現在去,也不必麻煩他再私底下動手了!”弘晝冷笑。
憶桃仙子無奈,只得帶著弘晝去往雪松山。雪松山上的陰霾越來越厚,似乎一直在往下沉。
“我們現在要爬上去嗎?”弘晝問。
“不用?!睉浱蚁勺拥馈?/p>
想必窟漣君子早就料到他們會來,故特意放他們上山。憶桃仙子踏著彩云,帶著弘晝,飛到了林線之上。
松林里格外幽靜,再往上走,越發寒冷起來。逐漸松樹披上了銀裝,接著就聽見了古琴聲。
“窟漣君子已經等你們許久了?!敝窳蛛[士道,“請吧?!?/p>
憶桃仙子帶著弘晝走進松林深處,里面已經擺好了筵席,窟漣君子正在彈琴,而纖裊靠近他坐著,一臉輕松愉悅。一曲終了,窟漣君子才肯招待。而纖裊面對忽然來的兩個客人,只覺眼熟。她目不轉睛地盯著弘晝,想要從中看出些什么來。
弘晝看到纖裊,心里一酸,一種憤恨交織著他,接著又是哀戚。他的小裊兒,忽然變得那么陌生——她的愁容不見了,她的眉頭舒展開來,她仿佛恢復了生機。
“玉帝曾對我和愁梅仙子賜婚,這是天意。你們前來,是來道喜的嗎?”窟漣君子偷瞄弘晝道。
弘晝大怒,他從來沒受到這樣的挑釁和侮辱。可是他感覺到不對勁,于是努力壓制住自己的憤怒。
“君子此言差矣,眾所周知,愁梅仙子私逃下界,本就是仙源的罪人,玉帝又怎么能將罪人賜婚給你?”憶桃仙子道。
“既然是仙源的罪人,總花神不理事,那她便由我處置?!笨邼i君子道,“我已經與她禮成,她已是我的妻?!?/p>
“你的妻?禮成?”弘晝冷笑,“有個詞叫‘天作之合’,我現在終于明白是什么意思了。原來,是天上的也會弄虛作假?。 ?/p>
“我自然不會跟一個凡人計較,可是,你不怕遭天譴嗎?”窟漣君子冷笑。
“我見過你?!崩w裊的聲音打破了死寂,她目不轉睛地盯著弘晝,試圖回憶起一些什么:“我一定認識你?!?/p>
“你們從來沒有見過,談何認識?”窟漣君子握住纖裊的手,“這位客人實在冒昧了,你若不愿露面,且先回去歇息?!?/p>
纖裊再一次看向弘晝,又忽然感覺陌生許多,仿佛方才的感覺都是幻覺。
不過她還是打算先離開。
可是她的目光始終沒有離開弘晝。她的眼神里,有疑惑,有溫柔,有哀傷,有陌生,有熟悉,有遲疑。
弘晝的眼里,有疑惑,有溫柔,有哀傷,有陌生,有熟悉,有憤怒,有猶豫。
為什么纖裊不認識他了?
纖裊回到閣中,她感覺思緒萬千。她畫著弘晝的畫像,不知為什么淚水流了出來。
“我一定認識你!”纖裊痛苦地抱著頭,“為什么我想不起來?”
忽然墨汁打倒了,仿佛是玲瓏不小心,墨汁污了畫,纖裊想要挽救,可是已經太遲了。她來不及過問玲瓏,她想要再畫一幅,可是現在,她頭腦里弘晝的形象再一次模糊了起來。
“我……我要干什么來著?”
纖裊拿著什么都看不清的紙,陷入了沉思。她說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怎么了。欲知后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