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晝正在思索,是否要告訴纖裊有孕的事實。說實在的,他也知道,告訴她會滑胎,她必然不顧一切風險也要生下來。纖裊若是知道了,恐怕心里也承受不住這種痛苦。興許只能按照崔奇哲的法子,看看是否能夠瞞天過海。
“這陣子你好好休息,崔太醫為你開的藥也要認真服用,可不準嫌苦倒了。”弘晝道。
“那你得喂我?!崩w裊捂住嘴笑道,“還得哄我。”
“我的小裊兒最厲害了,不怕苦!”弘晝道。
“這就對了嘛!”纖裊輕輕一笑。
弘晝思索多日,還是沒有拿定主意。纖裊因沒有害喜的表現,故自己也沒有察覺。只是弘晝摸見纖裊肚子逐漸大了起來,雖覺得月份不可思議,不過好在纖裊只是以為自己吃多了。
杏雨等人擔心弘晝繼續生氣,便也從每個人房里搜尋。因有幾個丫鬟來自靜女苑,杏雨竟在蕊蝶床下找到了部分贓款。杏雨將蕊蝶關押,蕊蝶知曉自己在劫難逃,又加之弘晝本身就厭惡自己,忽然想到什么,便聲稱要戴罪立功。于是杏雨帶著蕊蝶來到弘晝跟前,且聽蕊蝶如何辯解:
“奴才確實不知贓款為何在奴才這里,想必是有手腳不干凈的藏匿在此!可是王府手腳不干凈的難道又只有這些奴才?與奴才同房的董鄂氏,多年以前便與一個叫潤霖的侍衛勾搭在一起,現如今已有了身孕;而在莊園時,完顏氏時常深夜出去,也極其可疑!只是回了王府之后,奴才未與完顏氏在一房,后面的事情便不知曉了!”
“她姐姐的死還沒有讓她長記性嗎?”弘晝冷笑,“既然你知道董鄂氏與別人有私情,為什么現在才說?莫不是自己有了外遇,因此也就包庇了她?”
“王爺,奴才冤枉!那雨晴經常去找潤霖,偶爾說過幾次,就……就……她就讓那侍衛對我拳打腳踢,我哪里打得過他??!”蕊蝶哭泣,“王爺,奴才早就想告發他,可是……奴才無奈啊!”
“那好,你又說說那完顏氏是怎么回事!”弘晝問。
“奴才只知曉那烏希哈經常半夜跑出去,回來的時候臉總是紅著的。最近我見她,似乎還有了害喜的癥狀?!比锏?,“只是因為嫡福晉挺喜歡她,奴才也不敢妄加揣測?!?/p>
“那董鄂氏,經常什么時候與那侍衛私會?”弘晝問。
“大概是每月的初七,十五和廿三亥時?!比锏?,“今日便是廿三,王爺可愿隨奴才去抓個現行?”
是日亥時,蕊蝶帶著弘晝繞開靜女苑,來到王府的后花園。此刻雨晴和潤霖正坐在亭里,也無太多遮掩。
“最近王府在抓賊,我們這樣見面,若是被當成賊就不好了!”潤霖道。
“大不了少弄一盞燈籠。”雨晴道,“你說,這孩子該怎么生下來?我又不敢找太醫,連有孕多久都不清楚。”
“我想個法子,把你從王府帶出去!”潤霖道,“月份大了是瞞不住的,我們不如趁著王府內亂逃了?反正王爺也不待見你,我們走了他也發現不了。”
“當年我姐姐死的凄慘,我也擔心會和她一樣的下場。可是深閨寂寞,我也不可能一直守活寡?!庇昵缫蕾嗽跐櫫貞牙?,將他的手放在自己肚子上,“你說,給孩子取一個什么名字好呢?”
“恐怕你們沒有機會取名字了!”弘晝終于暴怒,令人將他們抓獲。
雨晴見蕊蝶跟在弘晝身后,蕊蝶眼里滿是愧疚,她也并不想說出去的。雨晴看著弘晝狠毒的目光,知曉自己必死無疑:
“既然你抓到了,你就給個痛快,把我們都殺了!與其在你手下受屈辱,不如即刻就死了!”
“可沒那么便宜!”弘晝冷笑,“這種歪風邪氣需要好好治一下了!既然你這么喜歡這個侍衛,我會如你所愿的!”
弘晝看了一眼旁邊的侍衛長,那侍衛長會意:
“馬佳氏潤霖,滿洲鑲黃旗包衣出身,生于康熙四十九年三月,乾隆六年入王府,為藍翎侍衛。王爺既又擔任鑲黃旗滿洲都統,何不立即處置?”
“楚桂兒,你好好調教他一下,我便讓他變成一個太監,永永遠遠地伺候董鄂氏!”弘晝冷笑,“動手!”
一群曾經與潤霖有過節的侍衛,便爭先恐后表現自己。不論潤霖如何掙扎,他還是從一個侍衛變成了太監。
“既然你喜歡,就給你留著吧!”弘晝冷笑。
潤霖已經痛暈了過去,雨晴撕心裂肺地哭喊,楚桂兒將地上那楔子一樣的東西扔到雨晴面前,只是嘲諷一笑,又拿出手帕擦了擦手上的血跡。
“把他們先關起來?!焙霑兊溃懊鲀阂辉纾尨奁嬲苋ソo完顏氏請平安脈。”
烏希哈有事沒事喜歡來找纖裊,纖裊打心底兒喜歡烏希哈。一大早烏希哈便要來請安,竟比那崔奇哲還要早。弘晝見了那烏希哈,滿臉陰沉:
“福晉還在睡,你別叨擾她了?!?/p>
“安布昨日教我詩詞,我還有些不懂,我且在這里等候,一會兒先伺候安布起床、用膳?!睘跸9溃巴鯛斂墒且M宮?”
“今日我不去,就留在王府。”弘晝冷冷看著她,“你倒殷勤,三天兩頭往這里跑?!?/p>
烏希哈感覺到弘晝帶來一種無形的壓力,自不敢再看他。
“你跟了本王這么久了,平日里看你也是個懂事的,你也算是本王一手調教出來的、吃了些文墨的?!焙霑冚p輕撫摸著她的臉,“長這么好看,怪不得嫡福晉那么喜歡你?!?/p>
“安布對我當然很好了,王爺,您怎么了?”烏希哈問。
此時瑾瑜出來稟報稱纖裊睡醒了,弘晝便暫且丟下烏希哈進去。纖裊只覺身上懶怠,打了一個哈欠,道:
“我好像聽見烏希哈的聲音了,難為她一大早就來請安,讓她進來吧。”
烏希哈進來之后,因弘晝也在,便感覺極其拘束。烏希哈為纖裊更衣,此時弘晝楚桂兒又在弘晝耳旁說了什么,弘晝只好又忙著去處理別的事情了。
“安布,有一件事情,還得請您幫忙。”烏希哈道。
“說吧,若我能幫到,必然會幫你。”纖裊溫和道。
“我好像有孕了?!睘跸9÷暤溃翱墒俏乙膊桓易屘t來瞧。此時二阿哥還不知道,等他辦完事回來了,我再親自告訴他這個好消息?!?/p>
“我大概探了一下王爺的口風,王爺……恐怕不能接受你跟永璧的事情。至于這個孩子怎么生下來……這樣,前面幾個月你千萬藏著些,等快要臨盆的時候,我把你送到你郭羅瑪法那里去,以我的名義去探親,你以為如何?”
“這當然很好。只是我想知道,我生孩子的時候,永璧能不能陪著我?”烏希哈問。
“我想,只要他沒有被派出去辦事,應該是可以的?!崩w裊道。
“安布,到時候,你能為我的孩子取名字嗎?”烏希哈問。
“你也不問問永璧的意思?”纖裊笑道,“現在最要緊的,是你把胎養好,還要藏著不要被發現了。我還等著抱孫子呢!”到時候就讓那孩子先在我娘家養著,之后我會想個法子讓你離開王府,之后你若是愿意,可以與那孩子離開吳扎庫府,另謀出路。等將來永璧世襲了,再把你接回去?!?/p>
“安布想的真是周到。”烏希哈笑著將纖裊的手放在自己肚子上,“您摸一下!”
纖裊仿佛感覺到孩子的動靜,她也傷感起來:
“如果我也能再生一個孩子該多好。王府這么多年了都沒有一個孩子誕生,我說為王爺納妾他又不愿意。我這身子……恐怕一輩子歐生不了的?!?/p>
“您可以把身子調養好的。到時候呢,你呢給我的孩子生一個小叔叔出來!”烏希哈笑道。
“你這個牙尖嘴利的死丫頭!”纖裊笑著戳了戳烏希哈的腦門,“我想等孩子生下來,過些時日,王爺就會接受的——畢竟誰不愿接受自己的親孫子?”
弘晝尋思著雨晴那邊還得先養著,他打算等烏希哈這件事查出來再一并下手。蕊蝶因為戴罪立功,竟被賞了二兩銀子。于是來了興致,便要幫忙查出烏希哈的“奸夫”是何人。崔奇哲來請脈時,弘晝也一并到了韞襲苑。給纖裊請安時,崔奇哲滿臉不安;要給烏希哈請脈時,烏希哈有所推卻:
“奴才身份卑微,怎么配得上崔太醫的請脈?”
“本來是給福晉請脈,既然你在,就一并請了?!焙霑兊?。
纖裊拉住烏希哈的手,她知道現在已經不能阻止什么了——無論發生什么,她都要護住烏希哈。烏希哈會意,終于同意診脈。崔奇哲自然不知道烏希哈跟了永璧,果真診出是喜脈:
“恭喜王爺、福晉,格格這是喜脈?!?/p>
“可有診錯?”弘晝滿臉陰沉。
崔奇哲忽然明白了什么,便再一次為烏希哈診脈,片刻后:
“請王爺、福晉恕罪,格格應是體痰濕較重,或飲食積滯,阻礙了氣血運行,出現了滑脈?!?/p>
“我都跟你說了,少吃些炸灌腸,你不聽!倒讓我白高興一場了!”纖裊埋怨,“以后不準吃了!”
“我知道了嘛!”烏希哈會意,“安布對我最好了,下一次給我準備什么好吃的?”
“一天到晚凈想著吃!”纖裊笑道。
弘晝自然不相信崔奇哲的診斷。他太了解崔奇哲的為人了,崔奇哲從來不會完完全全站在自己這一邊——崔奇哲永遠是站在他的病人那一邊。崔奇哲,永遠會站在一條命的那一邊。
“最近王府遭賊,每個地方都要搜查——當然,也包括莊園那邊?!焙霑兊?,“昨晚兒你們猜我抓到了什么?正好抓到了一對落水鴛鴦!我當真沒想到,董鄂氏姐妹都是這種人?!?/p>
“雨晴?”纖裊也是意外,“所以你怎么處置的?”
“總是有人招的,恐怕不只董鄂氏一個,等抓到所有的,再一并處置。”弘晝道,“你以為如何?”
纖裊心下一驚,不會自己又被懷疑了吧?
“因此我們需要一個個審問?!焙霑兝鹄w裊的手,“我從你這里借個人如何?烏希哈雖然是你的侄女兒,但是還是得先從你這里查,不然別人說我偏私?!?/p>
“你怕不是又懷疑我吧?”纖裊道,“你懷疑我就直說,沒必要把我身邊的人抓過去嚴刑拷打!”
“我保證只是嘴上審問她,一會兒原封不動給你送回來!哪怕真的查出什么來了,我也給你送回來!”弘晝道。
纖裊勉強同意了。弘晝命人帶走了烏希哈,纖裊心里不平靜,王府里忽然發生這種事情,便忙讓崔奇哲叫來雪瓔問明情況。
“王爺在徐氏那里發現了贓款,徐氏為了戴罪立功,便告發了董鄂氏,證據確鑿,董鄂氏也在劫難逃了;至于完顏氏,單純是徐氏以為她很可疑,便順帶告發了?!毖┉嫷溃澳嵌跏系南嗪民R佳氏潤霖,被王爺抓獲后,直接命人把他閹割了。而那潤霖偏偏薄命,當天夜里竟失血過多死了。那雨晴哭成一個淚人,更何況,肚子里還有一個孩子?!?/p>
“你帶我去看看雨晴!”纖裊忙道,“烏希哈已經被王爺帶走去審問了,我放心不下。雨晴多少在王府待了這么多年了,我總不能眼睜睜看她被殺吧?”
“這件事,您還是不要插手了?!毖┉嫷?,“王爺已經動怒了,雨晴是必死無疑了。至于烏希哈,萬一只是冤枉呢?”
“你且帶著我去看一下雨晴吧?!崩w裊道。
于是雪瓔帶著纖裊去見了雨晴。潤霖已經倒在地上,只有雨晴在一旁哭。她的肚子微微隆起,纖裊實在于心不忍。見了纖裊,雨晴先是震驚,忽然明白了什么:
“求嫡福晉賜奴才一死!奴才寧愿現在去死,也不愿意將來被王爺折磨!”
“你若是死了,你的孩子怎么辦?”纖裊問,“你肚子里的,是馬佳侍衛唯一的血脈,難道你不想保住嗎?”
雪瓔聽到纖裊這樣說,剛想制止,纖裊卻不聽。她心里很清楚這些格格的處境一個比一個慘淡,若能在深閨中找到相好,何嘗不是一件樂事?更何況雨晴有了孩子,于情于理,纖裊并不打算處置她。然而纖裊自己也不清楚,自己是否能夠說通弘晝。欲知后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