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鼻子摩擦著他的下巴，試探的問道：“先生？”
“嗯……”楊曉明遲疑了片刻，笑著說：“我喜歡。”
“親愛的……”
就那么靜靜地抱了一會，楊曉明在我耳邊輕輕地說：“睡吧。”
我點點頭，安心睡去了。
這一覺，睡得足夠踏實。
凌晨五點，我按生物鐘清醒，睜開眼，就看見了楊曉明正在看著我。
“你醒了很久了嗎？”
“沒有，只是剛看了你一眼。”
我抿嘴笑笑，記得張清說過，楊曉明的生物鐘，比我早一個小時呢。
“躺久了吧，起床吧，我去給你弄點早餐。”
楊曉明卻反而把手臂緊了緊：“不急，再躺一會。”
“抱了一晚上了，手臂不麻嗎？”
“抱一輩子都不會麻的。”楊曉明說。
“我剛剛做了個夢。”
“親愛的夢到什么了？”
“夢到了一個男孩，好像是我生的。”
我話音未落，便感受到楊曉明打了個激靈。
“胡說八道，好好的生什么孩子。”楊曉明淡淡的說。
“其實不想生。”我說。“不過想給你生。”
楊曉明又抖了一下。這一次特別清楚。
“你怎么了？”我抱著他的腰問。
沒想到楊曉明又哭了。他沒有哭出聲，只是落下了一滴眼淚。瞬間就被枕頭吸干了。
“怎么了？”
“不生。乖，咱們不生。”
“你家家風家訓再怪，也終究是大家族，你作為長子長孫，沒有兒媳可以，沒有子嗣可不行。”我認真地說。
“沒有你，什么都不行。”楊曉明也認真得看著我。
“怎么，我不能給你生孩子嗎？”
“我怕你疼。”楊曉明的聲音變得顫抖起來，似乎極其痛苦。
“又不是所有人生孩子都疼，你是不是電視看多了。”我笑道。
楊曉明沉默了許久，沒有說話。
“好了，沒事的。”我寬慰他。
“親愛的，問你個問題。”
“先生你說。”
聽我的稱呼，楊曉明頓了一下，把我抱得更緊了。
“我何其幸運。”
“遇見你，你們，是我的幸運。”
“我自私得改變了你的生活軌跡，從改變你的大學志愿開始，到改變了你的朋友圈，讓你再也回不去了。所以我得向你道歉，你現(xiàn)在一切的傷痛，都是我造成的。如果沒有我的介入，沒準你和羅北會安穩(wěn)的過完這一生。”
我笑笑，那些我自然都懂。但我心里沒有對他半分惱怒，我緩緩問他：“記得在高中時，你問過我，喜歡羅北就去追，還記得我是怎么回答你的嗎？”
陳曉明沉默了一會，沖我笑了。
“當年不愛，現(xiàn)在沒愛，未來不去談。先生，我很幸運，在我原本平凡的人生里，出現(xiàn)過你們這般如金子一樣閃閃發(fā)光的人。把如此普通的我抬舉到了如此耀眼的地方。可惜我沒有能力一直站在這里，我也不想在失去你們的某一天里跌入塵埃，那種泡沫一般光潔又極其脆弱短暫的人生，若我有選擇，一定不想要。可嘆我也沒有選擇。人生就是這樣的，當我們被推到了某個位置，選擇權(quán)便不在自己手里。我們只能被迫繼續(xù)，而讓人真正覺得委屈的是喪失了選擇的權(quán)利，而不是坐在了這個位置。”我輕笑了一下。
“你變了。”楊曉明說。他語氣依舊淡淡的，但嘴角卻微微抽動了一下。
“是，人都會變得。所以先生覺得我是變好了還是變壞了？”我笑著問他。
“在很久之前我和你說過一段話，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我說過，無論你做什么，在我面前都可以。你好你壞，都是我和這個世界對你做的改變。如果是我造成的，所有結(jié)果我都擔著，如果是這個世界造成的，歸根到底也是我的無能。所以，你隨意。”
“你給自己的枷鎖太重了。”
“小時候自己沒得選，長大了我只對你自我上刑。”
“對了，提起羅北……”我把前幾天發(fā)生的事分享給楊曉明。“我記得他們公司是有宿舍的，不過不知道為什么沒有開放給員工。這件事我不知道怎么和張清張濤講。”
楊曉明想了想，說：“剛好最近我們在合作，研發(fā)團隊最近都在住酒店，回頭我找機會點他一下就好了。你放心吧。”
“我去給你弄點吃的吧。我們似乎躺了很久了。”有楊曉明在，好像所有事都有辦法。我打算從被窩里起來了，卻被楊曉明拽住了手臂。
“等等，我還有件事，一直想找機會告訴你。”
“嗯？”我又挑了個舒服的姿勢躺了下來。
“關(guān)于你失憶的事情，你知道多少呢？”
“張清學長和張嘉璈學長和我說了一些。”我如實說。
“他們說的，你都可以相信。”楊曉明點了點頭說。
“你甚至不知道他和我說了什么？”
“我相信他們。”
“不合理，你幾乎不相信任何人。”
“嗯。”楊曉明哼了一聲。
我看著他的眼睛，等著他繼續(xù)說下去，但是他卻沒有再開口了。
“所以理由呢？”
“他們喜歡你，不比我少。”
“啊？”我驚嘆于楊曉明的直接。
“很驚訝嗎？我的小笨蛋不會沒發(fā)現(xiàn)吧。”
我突然想起和欒雨分別時張嘉璈說的話。一時之間竟然無言以對。
“也是，你這個腦子，必須凡事給你說明白了才行。所以早早就讓你知道我喜歡你是對的。”楊曉明勾了勾唇角。慢慢得攀上了我的嘴唇。在他的吻里，我的頭嗡得炸開了。
“喜歡我，算什么被你信任的理由？”
等楊曉明的吻淡了，我輕聲問。
“也對，不然以你的魅力，我應該相信這世界大部分的人。”
“聽起來，讓你與人為善只需要一個我呀。”我笑道。
“聽起來，你終于學會肯定自己了。”楊曉明滿意地點點頭。
“你現(xiàn)在這么大度嗎？都不吃飛醋了？”我譏笑道。
“你會被這么多優(yōu)秀的人喜歡，說明我眼光好。你被這么多優(yōu)秀的人喜歡卻還喜歡我，說明我值得。這，是和你學的。”楊曉明在我臉上親了一下，開心得像個孩子。
“你偷聽我和鄒凱說話？”
“那不叫偷聽，我光明正大在旁聽自己女朋友和別人溝通，哪里有問題？”
“析辨詭詞！”
楊曉明開心得大笑起來。
這還是我第一次聽他大笑。
“問你個問題，如果啊，我說如果……我有一個私生子，你會怎么想？”
我愣了。
“所以那個領(lǐng)養(yǎng)的孩子……所以你才說是家族聲譽的問題？所以你從來不看電視，卻知道分娩很疼……是因為你曾陪產(chǎn)過？”我用近乎聽不清的聲音質(zhì)疑道。
楊曉明聽到我這么問，哽住了。
我越發(fā)對我們這五年都在一起的事情起了懷疑，如果張嘉璈沒有騙我，為什么我的朋友們不知道我談過戀愛，我的愛人還背著我生了個孩子？
我從床上坐起來，恍惚了一下：“可是我不理解，這不太像你的行為，為什么。”
“那……是一場意外。”一向伶牙俐齒的楊曉明此刻有點半吞半吐的。
“所以……”我脫口便問：“你還好嗎？”
“什么？”
我遲疑了片刻，換了個問題：“孩子幾歲了？”
楊曉明低頭想了想，說：“已經(jīng)會說話和穿衣了。”
“三四歲？”
楊曉明沉默了。我也沉默了。五年里，我一次又一次得愛上楊曉明，這不奇怪，這就是我啊。可因為這個孩子，我一次又一次得選擇忘記這一切……
一定是這樣的吧，不然還會有什么事情可以讓我完全不能接受？
我不停地問自己，到底能不能接受這個孩子呢。
問了無數(shù)次。
答案是：不能。
可是我可以改變這個結(jié)局嗎？要因為這個孩子離開他嗎？還需要聽一聽他的解釋嗎？
我的腦子很亂。
楊曉明拉住我的手，把我從思緒中拽了回來。
看著楊曉明的眼睛，我知道現(xiàn)在不是解決問題的時候。
我隔著被子抱了抱楊曉明，“辛苦先生了。”
楊曉明又楞了一下。幾秒后，我被楊曉明連被子反包了起來。
“親愛的……”一夜過后，楊曉明的胡茬長出幾毫，扎得我臉頰癢癢的。
“你真的不介意嗎？”他的聲音嘶啞得厲害。好像一瞬間吞下了多年的滄桑。
“介意，那又怎么樣呢。”我苦笑著。“孩子不能退貨，過去的事只能面對，既然沒有其他選擇，何必一直糾結(jié)和痛苦呢。”
“是呀，過去的事只能面對，既然沒有其他選擇，何必一直糾結(jié)和痛苦呢。”楊曉明重復著我說的話。
那個夜晚，我怎么也想不通為什么楊曉明會突然提起那個孩子，往后的很長一段時間我們也沒有再提起這個孩子。我也設想過無數(shù)種見到這個孩子時的場景，可等我真正面對這件事的時候，又完全超出了想象中的那些樣子。
“謝謝你。”楊曉明的聲音越發(fā)低沉，“謝謝你。”
“可以嗎？”楊曉明的唇撩動著我的嘴唇。
“你要走了嗎？”一開口，沒想到我的聲音也嘶啞許多。
“不走……一輩子都不走……打都不走……”
楊曉明低語千句，攝我心魂萬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