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當今皇上之所以一直刁難蕭干城并不完全是因為錦繡公主婚后生活不愉快。主要是在當今皇上心中總有一句話揮之不去。當初廣聞寺收到陳留王與賴氏兄弟非法交易的賬本后,劉吉慶向當時還在東宮的陛下抱怨:“京師少說也有一百多萬人。而且象在京的公主府,我們也沒有辦法查啊!”雖然后來陳留王就藩貴州避免了此事進一步惡化。但陛下始終對這句話始終耿耿于懷。他最先聯想到當初蓬萊公主被發徒跣闖入陛下寢宮舉報賴氏兄弟的往事。但蓬萊公主的活動軌跡素來簡單,除了公主府就是皇宮。郭駙馬歷來也是循規蹈矩,所以蓬萊公主夫婦似乎并沒有投送賬本的動機和時機。
不過最初蓬萊公主知道賴氏兄弟一案是通過蕭干城。蕭干城不但與賴氏兄弟有仇,還拒絕過陳留王的邀請。而且蕭干城此人武藝超群,完全有將陳留王黑賬本扔到廣聞寺的動機與能力。若真是如此,蕭干城就屬于深度卷入皇儲之爭。陛下的太子或嫡次子若是與蕭干城這樣一位重量級邊帥勾結將對朝廷的穩定將造成致命威脅。所以陛下一而再再而三試探蕭干城。卻沒想到,沒有逼出干城身后的皇子,卻激怒了北庭駐軍家屬。
兩個多月以后,陛下得知北庭守備府遭到軍戶家屬沖擊。蕭干城與賀蘭寶均被毆成“重傷”不能理事。陛下也感到事情嚴重。連忙命西域駐軍的監軍劉曠立刻前往北庭城彈壓調停。同時陛下查明北庭官兵家屬的意愿,又連忙下旨讓京兆府催促陳記布莊的商隊前往北庭城。
不過陛下哪里曉得,蕭干城作為幕后真兇如今正在五彩灣悠哉悠哉。至于陳記布莊的老板也是北庭衛指揮使陳準的娘子。他更不清楚的是陳記布莊的生意中也有劉曠和李承訓的干股。至于廣聞寺、京兆府和五城兵馬司也沒少收陳記布莊的銀子。即便如此陳記布莊在西域土特產的生意中還是結結實實盈利二十五萬兩。以致傅頌雪數錢數到心驚肉跳。她現在跟陳準和鄭德音暗中聯絡,說什么這個生意再干個三、四年就收手。這么掙錢的生意生怕被朝中大佬盯上。
傅頌雪締造的財富神話此時已不脛而走,全國各大商號都開始將觸角伸向西域。蕭干城見招拆招果斷讓陳準通知傅頌雪專心作天山冰料的生意,將其他生意立刻放棄。
鄭德音頗為不解,問干城道:“難得有這么掙錢的生意,為何說放棄就放棄了。”
干城笑道:“這些大商號背后都有朝中大佬。咱們如果抓著布料、藥材、皮毛和馬鬃等生意不放手,這些朝中大佬難免會對我不滿。他們或者在朝中給我下絆子,或者在商場與我們競爭。與其到時候撕破臉,還不如大家和氣生財。”
德音又問道:“那他們要來搶天山冰料的生意該怎么辦?”
干城呵呵一笑道:“天山這么大,冰料礦坑哪里那么好找。真要有人找咱們合作,就裝作不知道,讓他們自己進山找。”
鄭德音似有所悟,猛地起身揪住干城的耳朵喝道:“平日里你背著我賞賜紫葲她們幾個的銀子就是從天山冰料上的生意來的吧?”
干城連連告饒,德音哪里肯饒。
與此同時各大商號紛紛在西域的各類生意中實現豐厚的利潤。正當他們彈冠相慶時。李承訓與劉曠分別向陛下提請密奏。密奏提出近年來往來于西域的商旅不決于道,建議朝廷在哈密、高昌、北庭和龜茲等四大重鎮設立稅關。稅關所得稅收一半上交朝廷,一半歸西域駐軍所用。如此可以減少朝廷向西域轉運的軍隊餉銀。陛下只覺李承訓等人公忠體國,為國分憂,便批準了李承訓和劉曠的奏請。
隨著西域農業和牧業的恢復,外加各國商旅云集西域。西域竟然成為朝廷屬下難得的富饒之地。此時的大晏朝疆域空前廣闊,國力空前強大,國內百姓安居樂業。除了安南還有零星的游擊戰以外,真是一片四海晏然,萬國來朝的盛景。既然朝野上下都是一副安寧平靜的景象,難免就會有人無事生非。
先是威清王為太宗皇帝服衰期滿,卻賴著不回貴州就藩。朝中內閣和六部大臣紛紛向陛下奏請命威清王盡快就藩。不過陛下卻表現出沉痛狀,說道:“威清王十分孝順,顛簸數千里回京為太宗皇帝守孝。這些日子,威清王形銷骨立。朕不勝憫之,欲冊封威清王為親王。”
滿朝官員面面相覷,竟然不知該怎么應對。只有內閣輔臣蒲路回稟道:“陛下,威清王即便是要晉升親王也要先下旨令其就藩再晉封起為親王。”
陛下面露不悅道:“我朝自太祖時代就是先賜王號,再命皇子就藩。豈有先就藩再封王的道理?”
卻不成想吏部尚書說道:“不過威清王就藩后又返回京師已是罕見,威清王在京逗留的時間也是我朝最長的。這確實不符合以往的慣例。再者歷來是晉封親王與就藩一同下旨。沒有只封王不就藩的先例。”
陛下被懟得啞口無言,臉上青一陣紫一陣,好長時間說不出話來。忽然陛下用求助的目光看向內閣首輔吳懈。吳懈也不是傻瓜,當然不想夾在陛下與皇后之間找沒趣。他連忙躬身道:“陛下,臣有要事啟奏。”
陛下連忙說道:“吳閣老請講。”
吳閣老連忙說道:“陛下,近來扶余與百吉藩為爭奪海上的幾個小島果然打得不可開交。先是扶余在海上失利,之后扶余的騎兵從陸上殺入百吉藩。百吉藩眼看打不過扶余,就向倭國請求援軍。眼下倭國數萬大軍橫渡大海在百吉藩南端的任那城登陸。新羅國境也遭到倭寇襲擾,新羅良德女王一再向我朝請求援救。”
眾臣看著無懈口沫橫飛,直接歪樓都不禁好笑。熟料陛下就吃這一套,竟然放下威清王晉封親王一事,開始和眾位大臣討論該如何救援新羅。
經過眾位大臣一通扯皮,最后還是兵部提出:“先派使臣去新羅冊封良德女王為新羅國主。以此表明我朝支持新羅的態度。再派使臣申飭倭國不得再騷擾新羅。如果倭國繼續騷擾新羅,朝廷再決定是否派兵援助。”
大家研究了一下午,都累了也就各自打道回府了。
熟料當夜六部衙門和內閣都收到一封匿名信。信中檢舉威清王與盜墓賊賴氏兄弟串通一氣欺壓良善草菅人命,并附上威清王之前與賴氏兄弟之間的往來賬目。陛下得知后勃然大怒,立刻下令廣聞寺四處搜捕檢舉威清王之人。熟料當日夜間通政司、大理寺、光祿寺、太仆寺和京兆府等衙門也陸續收到檢舉威清王的材料。次日陛下得到稟報不禁駭然,正在糾結是否命廣聞寺停止調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時,轉天早晨關于威清王串通盜墓賊賴氏兄弟欺壓良善的檢舉信竟然被張貼在京師的多處鬧市繁華處。一時間舉國上下輿論洶洶,各界群眾紛紛要求朝廷徹查威清王。
就在陛下忙著彈壓輿論時,干城再次向朝廷提出辭呈。這回陛下予以批準,允許其回玉州老家賦閑。不過干城抵達京師后還是帶著一大家子去向陛下謝恩。這次向陛下謝恩,也暗含干城的私貨。他要將本次謝恩變成推銷自己馬匹生意的廣告。
一進入京師,干城便為德音牽馬墜蹬。德音身后是身著從二品誥命夫人服飾的紫葲,再往后是朝蘭、暮煙和吳珮珮。她們都頭戴帷帽,騎著俊逸的昳麗馬。在干城大小老婆身后是準備獻給陛下謝恩的一百二十匹駿馬。其中打頭的是二十匹汗血寶馬。
此時的京城百姓蜂擁而至夾道觀望。若不是道路兩側提前有五軍都督府維持秩序,恐怕干城一行人都進不了麗正門。圍觀百姓見干城等人入城不禁發出陣陣贊嘆和驚呼。
一位小吏說道:“要說平民百姓給老婆牽馬的常見。堂堂超品伯爵給自己媳婦牽馬,這可是元旦翻皇歷——頭一回。”
一位老者笑道:“您可看清楚嘍,那馬上的人是誰?那可是我朝唯一生前獲封王爵的異姓功臣家的孫女。金貴著呢!”
一位婦人接過話頭說道:“人家蕭家少奶奶也是我朝唯一的異姓縣公主。”
那位小吏不屑地說道:“瞎說。縣公主又不是真的公主,和正二品朝廷命官差不多。屏山伯可是超品。”
一位屠戶笑道:“人家夫妻兩個一個愿打一個愿挨,你們跟著瞎操什么心?”
“是呢。人家扶云縣主連正牌駙馬都敢抽。我看屏山伯要是不給老婆牽馬,回家就要挨板子。”又一位路人說道。他的話音剛落,人群中爆發出一陣哄笑。
“唉,你們看扶云縣主身后的女子也是鳳冠霞帔。好家伙,這身段氣質不比扶云縣主差。這是屏山伯家的什么人?”又一位好事之徒發出感嘆。
更有幾位閑漢艷羨道:“歐呦,后面并排的三位女子也不錯。”
一位小姑娘喊道:“這幾個比不上扶云縣主。若無扶云縣主提刀守輪臺城,就憑屏山伯手底下的三萬兵馬哪里能夠大敗蠕蠕十萬鐵騎?”
眾人又是一片嘖嘖稱奇,說扶云縣主是本朝第一奇女子倒是沒有什么爭議。不過圍觀眾人的話題很快就從女人轉移到馬上面去了。
幾個軍戶首先驚呼道:“汗血馬!這就是傳說中的汗血馬!快看,那匹汗血馬是金色的,好像天上的太陽一般燦爛耀眼。”
又有幾個人說道:“這就是西戎稱霸的根基,昳麗馬?實在是太壯美俊逸了!”
又有衣著華貴的老者說道:“昳麗馬不但比咱們大晏的戰馬魁梧,就是蠕蠕的戰馬也是相形見絀。”
老者身邊的一位青年公子點頭稱贊道:“先生所言甚是。這位屏山伯高中武狀元夸官時就騎著蠕蠕的踏雪烏騅。如今有了這些昳麗馬,那匹踏雪烏騅就不見蹤影嘍。”
老者嘆道:“確實,貨比貨得扔,人比人得死。其實若論實惠還是昳麗馬,不但比汗血馬好養活,還能馱許多貨物。”
一位中年武官從旁嘆道:“一般的戰馬三十兩銀子就可以買下來。不知一匹昳麗馬要多少銀子才能買下來。”
老者苦笑著搖搖頭道:“屏山伯進獻給陛下的昳麗馬都是上品寶馬。即便在西域也不容易尋到。我看至少值百兩銀子。”
一旁的青年公子嘆道:“若是一百兩銀子能買到這種上品昳麗馬就好了。恐怕是有價無市。即便是有這樣的寶馬良駒也都會進獻給陛下,至于剩下的也都被邊軍的將帥們瓜分干凈了。”
中年武官冷笑道:“豈止是邊軍將帥?本官在大都督府的幾位僉事官的官邸中就見到過這種上品昳麗馬。”
眾人聽罷都不禁滿懷羨慕地看向干城身后的馬隊。香車麗人永遠是男人的夢想,更是令大小富豪為之揮金如土消費坑點。干城今日在京師麗正門前的走秀成功激發起潛在客戶的消費欲望。
干城入宮向陛下謝過恩,又進獻完一百二十匹駿馬后,陛下竟然降下殊恩,留干城一起用午膳。當然吃飯是一個幌子,關鍵還是留干城商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