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白吉藩十四萬大軍兵敗如山倒,干城再次下達軍令。命令全軍將士不得誅殺已放下武器的白吉藩官兵。干城如此做,一方面是落實鄭德音不讓自己濫殺的指示,另一方面是給青梁作榜樣,當然也有收拾人心的意圖。此時江面上的四桅戰船繼續追著潰退的敵軍開炮。干城頗為驚訝,以他多年作戰的經驗估算,今日子母銃的射擊距離應當超過了三百丈的射程,應當在三百三十丈上下。干城百思不得其解,不過此時顧不上深究此事,他繼續指揮部隊追殺扶搖義慈的軍隊。干城率軍從辰時一直殺到未時,但還是讓扶搖義慈父子跑掉了。不過這一戰蕭干城所部斬敵首七萬余級,俘虜近五萬人,三位佐平官被殺。逃入泗沘城的白吉藩軍隊已不足兩萬??梢哉f將白吉藩軍隊的主力基本消滅。
此戰之后,蕭干城率領主力包圍泗沘城。泗沘城外敵軍留下的營房和物資正好被干城所用。干城向城中射入勸降書,但扶搖義慈還是不肯投降。不過這并沒有出乎蕭干城的意料。扶搖義慈之所以不肯投降,還是他指望著倭國的援軍來幫自己翻盤子。
不過如此一來就要強攻泗沘城。古代由于火器不夠發達,所以攻城戰耗費時間都比較長??墒侨绱艘粊碣羾脑娙羰勤s到,與扶搖義慈聯手內外夾擊,蕭干城所部還是難逃被重創的局面。如今必須想辦法遲滯倭國的援軍。不過蕭干城對著地圖想破腦袋,還是想不出太好的主意。于是他決定暫且放下遲滯倭國援軍一事,先看看手下各部準備攻城的工作做得怎么樣了。
干城于是策馬來到泗沘城北一片小山。這一片山上植被繁茂,若不是打仗,到是一處散步野游的好去處。他打算登山俯瞰泗沘城城防情況。來到山腳下就見山上已經插上了許多軍旗。通過辨認這些軍旗,山上的部隊應是揚威火銃營。干城下馬信步來到半山腰,就見一群官兵正在山上挖坑道。又見不遠處,姜士禎帶著幾個兵將兩根竹竿樹立起來。干城并沒有打擾姜士禎的工作,只是一旁駐足觀看。只見幾個兵在姜士禎的指揮下將竹竿插入地面。姜士禎立刻一眼睜,一眼閉,湊近竹竿仔細觀測起來。
干城好奇心頓起,不知姜士禎再干什么。忽然又見姜士禎跑到前面的一根竹竿觀測起來。干城看他聚精會神的樣子就沒打擾。看了一會兒,就聽到叮叮當當的伐木聲。干城轉身看時,就見數百名士兵在伐木修路。干城再轉身看時,姜士禎已經讓幾個兵將竹竿后退數尺重新插入地面。姜士禎又跑上前觀測起來。這回他從袖中掏出曲尺測量起來,最后在曲尺上作上標記。當姜士禎收起曲尺,方才看到不遠處的蕭干城。姜士禎一咧嘴笑道:“蕭老弟這是來偷學嗎?”
蕭干城笑道:“姜兄,您這是抬舉老弟了。姜兄這一番操作猛如虎,看得老弟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p>
姜士禎看了看周圍的人,這才沖幾個扛著竹竿的兵笑道:“今日就干到這里,你們幾個猴崽子收工吧?!睅讉€兵答應一聲,扛著竹竿離去。姜士禎這才陪著蕭干城一起登山遠眺。
干城不免好奇的問道:“姜兄,您剛才神神秘秘的是在做什么?”
姜士禎得意地甩了甩袖子,方才笑道:“你猜?”
干城連忙恭維道:“咱們玉州武勛各家若論聰明,無人可比姜兄。姜兄不但精通儒學,對于道門中的各種奇門遁甲也都了如指掌。蕭某自愧不如??!”
姜士禎滿意地哈哈大笑,這才說道:“若論揣摩人心,愚弄滿朝文武,我可比不上蕭老弟?!?/p>
干城忽然變得嚴肅道:“姜兄,其實我很厭倦混朝廷的生活。這并不是什么真本領,我不過是居于廟堂之高,身不由己罷了?!?/p>
姜士禎不以為然道:“這年頭又不是天天打仗,要想高升不會混朝廷怎么行?不過話說回來,我覺得你家老二非常不錯,我可否收為徒弟??!”
干城一揮手,滿不在乎地說道:“莫說是收徒弟,姜兄若是看著青梁順眼,做他的干爹也無妨?!?/p>
姜士禎一臉壞笑,說道:“就怕你回家要挨扶云縣主的板子。”說罷兩人哈哈大笑。就這樣兩個人有說有笑登上山頂。兩人頓覺眼前豁然開朗,視野變得十分開闊。二人俯瞰泗沘城,將王宮、城防、市井盡收眼底。
姜士禎指著城中的王城道:“若是攻下此城,蕭大帥就是白吉藩的土皇帝,坐擁三宮六院。”
此時并無外人,干城便打趣道:“那我就封你為炮王?!?/p>
兩個人又是笑得前仰后合。姜士禎停住笑聲說道:“泗沘城的城墻多是夯土建造,用沖天炮等重炮連續轟擊,定然能將泗沘城炸開一道缺口。如此我軍就不必爭奪城門和甕城了?!?/p>
干城點點頭道:“看來姜兄是打算將沖天炮的陣地設立在這座山上?”
姜士禎點點頭笑道:“確實如此?!?/p>
干城又問道:“沖天炮的射程不過三百丈上下??赡愕年嚨厮坪跖c泗沘城的距離超過了沖天炮的射程。你的炮還能打到泗沘城的城墻上嗎?”
姜士禎指著干城笑道:“你不知道也不奇怪。火炮的射程除了與角度有關,還與火炮所在的高度和風向有關?!闭f罷姜士禎撿起一把土拋向空中。隨風而舞的塵土立刻飄向泗沘城的方向。
蕭干城一拍大腿笑道:“原來如此,想必剛才姜兄來回來去倒騰那兩根竹竿是為了測量火炮與城墻的距離。”
將士這捻須笑道:“蕭老弟高見!”
兩個人在山頂徘徊說笑了一陣,又向北坡看去。北坡的景色更加秀麗,只見熊津江沿著山腳緩緩而行,江北岸是大片的農田。在農田中還星羅棋布地點綴著不少湖泊和水洼。
姜士禎笑道:“蕭老弟,明年開春這里一片青翠,到時我們再來此地賞景。”
干城的目光卻落在山腳的東北方向。姜士禎順著干城的目光看去,只見在不遠處有一處漕運碼頭。碼頭周圍有上百艘戰船。其中還有許多船只還掛著白吉藩的旗號。干城忽然一拍手笑道:“有了!”
姜士禎一怔連忙問道:“誰有了?”
蕭干城一揮手,不遠處的親兵連忙趨步上前。干城吩咐道:“傳令,將山下漕運碼頭上的船只解開纜繩,任其順熊津江而下?!?/p>
親兵滿臉疑惑看向干城。干城喝道:“軍令已下,你還愣在這里干什么?”
親兵這才反應過來,先是低頭稱是,然后又問道:“船上的敵軍旗號降下來嗎?”
干城一甩袍袖道:“一切保持原樣。命令各部不許攔截這些敵船沿江而下。”
親兵這才反身而去。姜士禎感覺莫名其妙,看親兵走遠了,才小聲問道:“蕭老弟這是何意?”
干城在姜士禎耳邊低聲解釋:“我軍乘船遠道而來,大部分船只用來運送補給,沒有攜帶多少攻城器具。所以我軍攻城準備時間一定比較長。若此時倭軍趕到,我軍豈不吃虧?我將白吉藩空船順江而下,當倭國軍隊在熊津江入海口處看到這些船只,定然會認為泗沘城已被攻克或危在旦夕。于是倭國軍隊定然會舉棋不定、徘徊不進。如此我軍才有足夠的時間攻城!”
姜士禎十分佩服,伸出大拇指贊道:“大帥果然狡猾!”
干城一拳懟在姜士禎胸前,又笑道:“怎么從你嘴里就聽不到一句好話呢?”
姜士禎一瞪眼,一本正經的說道:“誰說的,剛才不還夸你家二公子聰慧過人嗎?”兩人又是一笑這才相互道別。
干城下山后,連忙派人快馬通知在熊津江出??跐摲嗳盏泥嵉沦t。命他安排懂得白吉藩語的官兵在附近散布泗沘城已被攻克的謠言。之后干城又命令將被斬殺的七萬余白吉藩將士的頭顱在王陵以南沿熊津江筑成七座巨大的京觀。干城如此安排主要是為了震懾白吉藩軍民。
經過十天的準備,干城正式發動對泗沘城的強攻。干城命令揚威營率領一萬步卒在南城佯攻,將主力隱蔽在城北的山上。在靠近熊津江一側布置水軍與少量火槍兵進行堵截,但唯獨沒有在泗沘城東面布置圍城部隊。這正是兵法上圍三闕一的戰術。干城認為:眼下泗沘城中的白吉藩守軍猶如驚弓之鳥士氣低落。一旦泗沘城破,敵軍首先會選擇逃跑。如果四面都圍死了,敵軍逃不出去,反而會在城中打起巷戰。如此反而會增大攻城部隊的傷亡。還不如放他們一條生路,然后派騎兵在追擊中殲滅敵軍。
一眾將領對蕭干城的攻城布置深以為然。不過干城又再次訓誡全軍:入城后不得搶劫、屠殺城中平民,不得擅自焚毀房屋,不得擅殺投降的敵方軍政人員。并許諾先登泗沘城者賞銀一千兩,官升三級。干城如此布置又是為了安撫民心,準備對白吉藩實施長期占領。
進攻當日大晏步卒先是連續對南城發動三次進攻,在白吉藩的主力前往南城防御時,干城命姜士禎向北城開炮。姜士禎卻不慌不忙披散開頭發,然后從袖子中掏出一面三角形朱雀小旗。他先是將小旗舉過頭頂,過了會兒又揮動一番。忽然他抽出佩劍步罡踏斗,并且口中還念念有詞。
干城看得是一臉懵逼,不就是放炮嗎?怎么程序還搞得這般復雜?他側耳傾聽,只聽姜士禎低聲念叨:“諸天三界聽我令。閻王老子入城去。雷公電母來放炮!瑤池仙子在我左,嫦娥仙子在我右......?!?/p>
干城越聽越覺得姜士禎的咒語不正經。接著又聽他念道:“甲乙等于丙丁,丙丁等于戊己......,勾長二百一十...丈、股長二百八十...丈,弦長三百五十五丈零八尺?!?/p>
咒語念完,姜士禎命四門沖天炮手調整炮口角度。隨著炮捻火光閃爍,姜士禎扔下蕭干城跳入坑道中躲避。干城這才回過神來,想起還有炸膛這件事。隨著震天動地一聲巨響,泗沘城中升騰其四道黑煙。原來是沖天炮打得遠了,炮彈落入泗沘城中。姜士禎沖蕭干城詭秘一笑道:“太上老君來校炮,王母娘娘顯神威!”
干城簡直都快被姜士禎氣瘋了,恨不得上去揍他一頓,但看著眼前一眾虔誠的炮手,他還是沒動手。隨后姜士禎再次調整炮口角度,又是一輪齊射。只見對面城墻上磚瓦亂飛,哀嚎一片。隨后姜士禎揮動朱雀旗,繼續指揮沖天炮轟擊敵軍城墻。很快城墻被炸開一個缺口,不久就見白吉藩的守軍有升白旗的企圖。城下攻城部隊立刻亂搶打死要升白旗的敵軍士兵。大家還想官升三級,榮獲大獎呢!怎么能讓敵軍投降?
白吉藩守軍見投降不成,便跟著扶搖義慈父子從東城門逃了出去。鐘侯與成斌率領騎兵緊跟其后,展開追殺。今日攻城只用了一個上午,便輕松占領泗沘城。當天下午入城部隊便發下安民告示,再次重申:一是掘人祖墳者殺;二是殺降者殺;三是騷擾百姓者殺。為了進一步收拾人心,干城組織城中父老去為武王王陵回填墓道。如此一來泗沘城人心安定,第二天城內市場就恢復開業。
不過泗沘城中的白吉藩國庫著實有些讓諸位將領感到失望。原來白吉藩經過連年征戰,國庫中的存銀也就十萬兩多點,這顯然不符合諸位將領的預期。干城入城后并沒有去白吉藩的國庫,而是直奔王宮中的檔案庫。他仔細翻閱了白吉藩的戶籍和稅收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