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華殿諸將紛紛面露欣喜之色,一些剛才吵得面紅耳赤的將軍竟然勾肩搭背竊竊私語起來。這些人都清楚倭國這是來送銀子贖人的。
若是倭國人真是帶著二百萬兩巨款來贖人,那兌現完所有人頭費,肯定還要剩下不少。以蕭大人的性子,肯定要拿出來一部分賞賜在座各位將領。
正當諸將以期待的眼神望著干城時,熟料他大手一揮道:“告訴倭國使臣,眼下本帥軍務在身,無暇接見。將軍府的經歷官安排他們先在驛館住下,三日后本將軍會見他們。”
頓時一眾將領猶如泄了氣的皮球,你看我,我看你都不吭氣了。
干城笑道:“諸位對于剪除扶余國的方略還有什么想法?”
孟綰振作精神道:“沒什么好說的,扶余國的城墻沒有咱們的高,也沒有咱們的厚。只要炮營的弟兄們炸開城墻,我便率領步卒的弟兄們往里沖。
咱們一個烏龜殼一個烏龜殼的給他們敲開,高藏王他娘的早晚要降。”
何岳立立刻也跟著大呼小叫起來,表示全力贊同。他叫囂到:“拿大炮打土圍子非常爽,末將非常喜歡!”
鐘伯冷笑道:“照你們這么說,打扶余國就靠你們步卒和炮營就完了。我們這些騎兵和水軍都去曬太陽哼小曲得了。”
孟綰嘿嘿怪笑道:“我們在前面打仗,你們騎兵和水軍的弟兄們可以在后方和一眾戰俘種地嘛。”
鄭德賢此時說道:“你們幾個別吵了。你們知道扶余國有多少座城池嘛?就是火藥敞開供應,步卒也勁不住傷亡。再小、再破的土圍子,拼殺下來也要傷亡幾十人。
更何況許多扶余國的堡壘建在山頂上,大炮也夠不著。”
孟綰一瞪眼,反問道:“依你看應該怎么辦?”
鄭德賢道:“城也好、堡壘也好都是孤立的。只要做到一無糧食、二無援兵,這些城池或堡壘中的烏龜王八蛋都會自動出來投降或者拼命。”
孟綰和何岳立都是一怔,方才跟著點點頭。不過他們又問道:“如何使得扶余國一無糧食、二無援兵?”
鄭德賢擺擺肥胖的大手道:“這還不簡單,我們騎兵沖入白吉藩境內一通燒殺搶掠,踐踏他們的禾苗,焚燒他們的谷倉。估計明年扶余國就要喝西北風。”
孟綰和何岳立都是一怔,思索一番不禁點了點頭。其余眾將紛紛交頭接耳起來。
孟綰忽然皺著眉頭反問道:“老鄭,那我們的步卒和神威火銃營的弟兄們干什么?”
鄭德賢一臉壞笑道:“干什么?一邊歇菜唄!”
頓時會場又是口沫橫飛、吵嚷一片。
就在干城等人討論作戰方略時。真德郡主已然出了泗沘城的東門。真德郡主的儀仗在城門外恭候多時,在侍女的攙扶下,她登上了陛下贈送的豪華車駕。
只見車內端坐著一位身穿紅袍,頭戴金冠的美少年。不過只要略微仔細一看,就會發現這位美少年的面龐線條柔和、五官精致、皮膚潔白細膩,身材則是嬌小玲瓏。
顯然眼前的美少年是良德女王本尊。
只不過她的眼神中流露出幾分猙獰和凌厲。通往權力寶座的道路永遠布滿荊棘。能夠大權在握,即便是女子也會自帶一些殺伐的氣質。
良德見妹妹雙眉微蹙、面色凝重,便連忙起身問道:“怎么?屏山伯還是寸步不讓嗎?”
真德郡主嘆息道:“屏山伯什么都答應了。援助我們二十萬石軍糧、三千余火槍手、二十門天朝神器,還答應幫助我們訓練軍隊。”
良德女王微微冷笑道:“縱然屏山伯油滑似水,還是要聽天子的。既然我們得了這許多好處,終歸是件好事。為何妹妹還愁眉不展啊?”
真德郡主搖搖頭道:“這個屏山伯好生無禮。本宮連他的面都沒見到,就被扶云縣主的兩個侍女給打發了。而且這兩個侍女假裝糊涂,對本宮提出請屏山伯幫助阿姊清洗國內豪強的請求王顧左右而言他。”
良德女王一瞪眼,仿佛就要發怒。忽然她又是一陣冷笑道:“這兩個侍女既然是扶云縣主給他安排的,我們也只能見好就收。不過他拒絕協助我們清洗國內豪強也沒什么。畢竟他在泗沘城跑不了。咱們有的是手段讓他答應幫忙。”
真德郡主還是搖頭嘆息道:“這次會談,看似屏山伯作出許多讓步。不過扶云縣主的那兩個侍女使得我們始終不能在征東將軍府安插眼線。”
良德女王眼珠一轉,問道:“那聯合指揮一事,屏山伯同意沒有?”
真德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道:“既答應了,又沒有實質性的承諾。”真德便將干城打算雙方互派官員建立一個衙門,然后互相協調作戰行動的設想說了一番。
良德女王思索良久,方才說道:“也好。靠別人終究是不行。不過只要我們手中有了糧草和精兵,便可以彈壓國內豪強,也可以憑自己打出一番天地來。”
真德連忙說道:“可是、可是......。”
良德問道:“可是什么?”
真德郡主說道:“可是屏山伯命令咱們在戰事爆發之后,對扶余國的邊境重鎮只圍不打。”
“什么?”良德對蕭干城的命令頗為不解。她心中反復盤算,最后才說道:“有了糧草和精兵,至于怎么打,輪不到他指揮咱們。咱們姐妹的背后是天子,屏山伯能奈我何?”
真德郡主勸諫道:“蕭干城第一名將的贊譽可不是虛妄,他的命令一定有道理。阿姊還是謹慎為妙。”
良德嘆了一口氣道:“大晏的那些大臣只同意支持我國抵抗倭國等國的入侵,但不愿壯大我國。他們是怕我新羅壯大了,便不聽調遣。這個屏山伯也是一樣。
據說蕭干城的老婆扶云縣主就說過:‘大晏將士拿命打下來的疆土,誰要是想要,就拿五倍、十倍的人頭來換。’妹妹覺得屏山伯會對我們姐妹交底嗎?”
真德苦笑著點了點頭道:“沒想到扶云縣主對咱們戒心如此之強。”
良德女王繼續面容冷峻道:“其實扶云縣主所言,與本王所見略同。
既然我身為一國之主,都不惜萬金之軀委曲求全,搞來糧草、神器和精兵,那么接下來就是我新羅將士用命拼殺奪城的時候了。”
真德郡主微微點頭,默默嘆息一身道:“阿姊所言甚是。”
此時在弘華殿主持商議對敵方略的干城抬手作了一個下壓的動作。頓時現場雅雀無聲。
干城緩緩起身走到一副巨型地圖前,他轉過身來道:“我從廣聞寺的檔案庫中查到,扶余國最大的兵力在六十萬上下。”
臺下諸位將領紛紛面面相覷,面露驚異之色。干城又分析道:“雖然扶余國擁兵六十萬,但這些軍隊的戰力參差不齊。真正能拉出來與我軍一較高下的也就不到三十萬。”
孟綰驚呼道:“三十萬也不少啊!”
干城微笑道:“本次我朝南北對進,扶余國不可能將三十萬大軍全部用來對付南線我軍。能有二十萬已經是他們的極限了。”
劉公公眉頭緊鎖道:“要是我們攻城正酣,突然冒出二十萬大軍。我軍縱然裝備精良、訓練有素,也很難支撐啊!”
干城又點了點頭,不疾不徐道:“所以我們必須想折,找人替咱們分散扶余國龐大的兵力。”
劉公公一臉肅穆道:“南北兩軍可都是朝廷的精銳,咱們用計策將敵軍主力調往北面,一旦遼東軍出現嚴重傷亡,那可是朝廷的損失。
再者北面遼東軍的主將可是屏山伯的岳父。于公于私,這樣做都不妥。”
干城的臉上露出一絲詭秘的笑容,然后說道:“我可沒說讓遼東大軍替我軍分散兵力。遼東軍若是能夠替我們南線分散扶余國十萬主力已經非常不錯了。”
眾人皺著眉頭看了一會兒地圖,還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看不出有第三方能替征東將軍府分散扶余國兵力。只有姜士禎坐在一旁笑而不語。
干城微笑著敲了敲地圖東側道:“本將軍是打算請新羅國替咱們消耗扶余國主力。”
眾人恍然大悟,不過鄭德賢問道:“大帥,您可是對真德郡主千叮嚀萬囑咐,讓她們對扶余國邊境重鎮圍而不打啊!新羅國的攻擊不猛烈,如何能調動扶余國的主力?”
干城一副奸計得逞的樣子道:“本帥對新羅國慷慨解囊,你們可都是看到了。你們覺得良德她們有槍、有炮、有糧食后,還會聽我的話嗎?”
眾人這才反應過來。也不知誰笑罵道:“我他娘要是有幾輩子花不完的銀子,才不來這里玩命!”
這是話糙理不糙,只要財務自由,自然會行動自由。新羅只要糧草、精兵、神器到手,自然不會聽蕭干城的招呼。
老劉擺了擺手道:“這樣不好吧!畢竟良德和真德與陛下關系匪淺。要是她兩個被逼急了,到陛下哪里告我們的狀,咱們都不好受。”
干城一臉奸笑道:“征東將軍府的檔案中可是存有碧玉秋水與真德郡主的談話記錄啊。本帥可是對她們姐妹千叮嚀萬囑咐。”
會場頓時變得熱烈起來。待會場平靜下來,干城忽然變得面容冷峻道:“即便我軍這次能夠殲滅扶余國一部主力,也只能使扶余國喪失在南線大規模反攻的能力,但扶余國的眾多城池并不會主動投降。
所以我軍騎兵必須通過快打快撤的方式,盡可能消滅扶余國的糧食產量和兵員。如此才能逐漸蠶食扶余國的戰爭潛力。為最后的決戰作準備。”
眾將也意識到此次作戰不可能一蹴而就,隨即都變得嚴肅起來。
忽然干城命令道:“孟綰!”孟綰連忙起身喊在。
干城隨即命令孟綰率領步卒和神威火銃營埋伏到熊津府與新羅國交界處的山中。這自然是準備打埋伏。
干城又命令一萬五千騎兵分成三隊,深入扶余國境內蹂躪新栽種的禾苗,焚毀谷倉,斬殺成年男子。這自然是打算逐漸蠶食扶余國戰爭潛力。
如今干城手下有十營兵馬外加神威火銃營和逐云衛,總計六萬多軍隊。還有收編的一萬多白吉藩精銳和數千倭國俘虜,總兵力已經達到八萬。
憑借這些軍隊與扶余國十多萬規模的軍隊抗衡還是很有把握的。
與此同時,朝廷為進一步牽制扶余國龐大的兵力,又安排京軍六團營主力前往山東登萊兩地駐扎。擺出一副時刻要渡海,直取扶余國王城的態勢。
至此扶余國上下已經全面感受到即將到來的戰爭壓力。扶余國加緊動員軍隊,改善裝備,加強城防。在扶余國王宮之中高藏王與丞相蓋蘇文也在商討應對之策。
面對大晏將近三十萬精銳的壓迫,扶余國上下都比較悲觀。蓋蘇文的發言打破了沉默低沉的會場氣氛。
他高聲道:“我大扶余立國七百余年,南征北討未嘗敗績。我國眼下尚有百戰之師六十萬,必定能夠安然度過眼下困局。”
高藏王嘆息一聲道:“也不知原來那個連橫諸侯的楊璉真圖現在怎么樣了。若是儒儒和大卯國能為我們扶余分擔一些大晏的兵力就好了。”
蓋蘇文大聲道:“我扶余國如今以六十萬兵力對付區區三十萬敵軍,難道還打不贏嗎?”
高藏王嘆道:“我扶余國雖名義上有六十萬大軍,但真正能夠與大晏精銳爭鋒的軍隊不過三十萬。
而且我國沒有神器,諸位難道沒有看到大晏征東將軍以區區三萬兵力就可以擊潰白吉藩舉國之兵嗎?蕭干城以寡擊眾,所憑皆為神器!”
一位都折官進諫道:“臣以為眼下大戰已迫在眉睫,還是應當未雨綢繆,確定未來應對強敵的方略。”
高藏王問道:“諸位以為如何才能抵御大晏勁旅?”
一位大對盧說道:“面對大晏神器,我國唯一能與之抗衡的就是深溝堅城。雖然大晏神器可以破城,然其每攻破一城都要遭受慘重的傷亡。”
蓋蘇文打斷這位高官的話道:“我們一座城池每年可以產出多少賦稅?任憑大晏攻打,雖然可以造成敵軍傷亡,但每丟失一城,我國的作戰潛力就少一些。”
高藏王擺手道:“丞相莫要急躁。還是請大對盧把話說完嘛。”
大對盧沖蓋蘇文欠了欠身子,這才小心翼翼道:“大晏雖然可以攻克我國一些城池,但一來大晏的軍隊難免折損嚴重,二來大晏的補給線逐漸拉長。三來是長期苦戰士兵難免思鄉。
我扶余國乘大晏兵疲將老之機,主力盡出與之決戰。同時再派遣一支精騎斷其糧道。如此大晏雖有神器,然彈藥無法補充,我軍又有數量優勢,必能一戰而勝。”
蓋蘇文雙眼冒光道:“雖然我扶余損失不小,然若能殲其一路大軍,其余敵軍必然退去。”
高藏王思索片刻道:“此計甚好。不過眼下大晏南北兩線將近二十萬大軍。西面又有十余萬勁旅隨時會橫渡大海突襲我國王城。
若是集中兵力應先擊破哪個方向的敵軍。”
大對盧道:“臣還沒有想好。”不過他這么一說,大殿之中一眾大臣開始活躍起來。有的說先打遼東軍的,有的說蕭干城所部立足未穩先打南線的。
忽然蓋蘇文吼道:“老夫以為南北兩線大晏勁旅,我們哪個也不打。”
眾人一臉懵逼,瞬間安靜下來看向高深莫測的蓋蘇文。
高藏王苦笑道:“南北兩面敵軍都不打,莫非丞相要橫渡大海與登萊兩地的大晏勁旅決戰?”
蓋蘇文笑著擺手道:“老夫不是這個意思。老夫以為,我軍應當避實就虛,集中全力先打新羅國。
如今大晏天子震怒,興兵討伐我扶余國,全是是因為良德、真德兩個小娘們挑唆的。我軍若是能夠一舉攻破新羅國王城,甚至生擒那兩個臭娘們,就可以與大晏天子談判。
大晏天子不是稀罕這兩個臭娘們嗎?只要大晏天子同意和議,我們就退兵放人。若是不同意我們就將新羅直接滅了。沒有了新羅,大晏也犯不上和我們較勁。”
眾人聽到蓋蘇文的話頓時興奮起來紛紛表示贊成。
高藏王眉頭緊鎖道:“打新羅,蕭干城必然全力相救。新羅不是那么好打的。”
“全力相救?”蓋蘇文仿佛聽到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話。他又說道:“據我們潛伏在大晏京師的探子們傳來的信說,前些天大晏天子舉著喇叭大小的火銃指著蕭干城的腦袋。
逼著蕭干城自籌糧草援助良德這個臭娘們,打咱們扶余國。蕭干城被逼無奈答應送給良德姐妹不少糧草,還有一些神器。而且大晏反對對我們扶余國用兵的大臣不再少數。
只要新羅國沒了,那些大臣也會鬧著退兵。你們以為三十多萬大軍是那么好養活的?尤其是那些神器,保養起來花費巨大!”
一群大臣紛紛附和道:“對,咱們出兵揍死良德這個賤人!”
高藏王嘆道:“丞相啊。良德、真德還是不要殺。殺了她兩個,大晏天子恐怕就要與我們不死不休。其實只要我軍兵圍新月城(新羅國王城),就可以派使臣與大晏和談。
大晏若是能夠與我們和解,我們讓給新羅良德姐妹一些城池也不是不可以。”
蓋蘇文大吼道:“憑什么讓著這兩個臭娘們?老夫恨不得將兩個臭娘們兒徹底弄死,食其肉寢其皮!”
大殿中的許多大臣個個義憤填膺,高聲大喊:“食其肉寢其皮!”
剛才獻計的大對盧勸解道:“丞相息怒。大晏的策略歷來是以夷制夷。我們消滅新羅,一統半島,必然會引來大晏更加猛烈的討伐。如今我們與大晏和談才是上策。”
蓋蘇文緩和了一些語氣道:“留著這兩個臭娘們兒終究是個隱患。”
大對盧繼續勸解道:“我們扶余國立國都七百余年了,中原王朝都換了好幾茬。我們沒有必要急于一時。
大晏也會如前幾個朝代衰落。待他們內亂無暇他顧,我們完全可以輕松吞并新羅。然后再揮兵東進奪取大晏關外之地,成為一方霸主。之后還可以聯合儒儒共同南下。
既然良德都能夠拉著她妹妹委身事人,我們扶余國低個頭,送一些城池、美女、財帛給大晏天子也不算什么。”
高藏王一錘定音道:“大對盧所言極是。不過與大晏和談的前提必須是打贏這一仗。否則我們沒有與大晏和談的籌碼!”
再說如今的陛下加緊部署,確保此次戰事萬無一失。他又調動三個團營和一個火器化的京衛前往渝關等地。防止郁律壺寧乘虛而入奪取遼東。
如此一來京師中原本駐扎的十二個團營,只剩下一個。
然而陛下則以為自己的布置萬無一失,為自己的天才指揮頗為滿意。不過前些日子,他與良德姐妹纏綿過度,外加近來忙于對扶余的戰事,竟然就病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