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元漢臣聽別人說起廣聞寺就哆嗦。不過如今被抓入廣聞寺的元漢臣一點都不著急。廣聞寺的審訊人員對元漢臣也是客客氣氣。

雖然陛下下旨，命廣聞寺拿了人，但廣聞寺的人不敢對元漢臣造次。對于一位一次能賣出四十萬兩緊俏物資的書會東家，鬼知道他背后都有哪些大佬。

興許大佬們與陛下握手言和，到時候元漢臣出來反咬一口，辦案的廣聞寺校尉還要吃不了兜著走。

其實對于陛下來說，還真不好拿元漢臣怎么著。畢竟從現有的證據來看，元漢臣就是低買高賣，但是要說這么大手筆倒買倒賣，背后要沒有王爺、閣老之類的背書也不可能。

于是陛下拿了元漢臣，坐等幕后大佬出現。他等了三天，來宮里找他的人不少，然而卻無人出面為元漢臣說情。他仔細察言觀色，仍然沒有發現蛛絲馬跡。

到了第四日中午，錦繡公主與蓬萊公主帶著鄭德音和王芷熙來覲見陛下。

王芷熙是頭一次來到陛下寢宮，心中不禁噗噗亂跳，手腳都不知該往哪里擱。剛剛進入陛下寢宮，德音毫無征兆先行下跪。王芷熙連忙也跟著跪倒，并膝行后退到德音身后。

德音是伯夫人，位次遠在王芷熙這個二品夫人前面，所以王芷熙自然要跪在德音后面。然后二人跟著兩位公主向陛下問過安，就見陛下為蓬萊公主賜座。畢竟人家蓬萊公主是陛下的親姑母，輩分在那兒。

陛下和藹可親地問錦繡公主近來身體如何，家里怎樣，吃得可好......，等一些家常。眼見陛下語氣和藹，更沒有把自己當回事，王芷熙心中頓時松了一口氣。

熟料錦繡公主忽然話鋒一轉，用撒嬌的口氣問陛下：“爹爹，廣聞寺為何將瓊京書會的元先生抓走了？害得我們幾個連戲都看不到了。”

陛下不屑道：“元先生？不過是個不入流的話本寫手罷了，也配稱“先生”？他書會底下的幾家戲院子流言蜚語很多，嚴重干擾朝廷平準均輸。難道不該整頓嗎？”

陛下說著，忽然看向跪在門口的鄭德音。王芷熙心中一個哆嗦，就聽陛下問道：“前些日子坊間流傳屏山伯在論山中伏，扶云縣主哭得死去活來的。

元漢臣還帶著幾位朋友去探望過縣主，據說縣主當時兩眼紅腫，說起話來有氣無力的。有這事嗎？”

王芷熙緊張地一個勁哆嗦。她天天與德音、兩位公主混在一起，自然知曉其中內情。此時她真怕一個不好，連累了張翩和家中兒女。

德音到是笑容可掬道：“回陛下話，確有此事，不過又確無此事。”

陛下一愣，連忙問道：“此話怎講？”

德音不慌不忙道：“妾前些日子收到舍弟來信，說我家老二青梁因違反軍法，被屏山伯打了八十大板。妾當時就嚇傻了。

平日里打二三十板子，都能打死人。我兒豈不是要被打得一命嗚呼？所以情急之下，妾晝夜哭泣。恰巧此時元漢臣帶著人來求見。妾又不好不見。

不過妾從未說過屏山伯在論山中伏身亡啊！這是哪個挨千刀的造謠生事？請陛下為妾身做主啊！”

王芷熙都看傻了，鄭德音一氣呵成、轉守為攻。不過德音就不怕欺君罔上嗎？

不過陛下不得不好言相勸，說什么蕭青梁萬軍中取上將首級，實乃少年俊杰，朕一定好生嘉獎之類的安慰之詞。

鄭德音輕輕俯身一拜，再抬起身時早已流下兩行淚水。她哽咽道：“妾不要陛下嘉獎。只求陛下開恩，將我兒從前線調回。我家夫君治軍甚嚴，青梁此兒又年少無知。妾唯恐青梁再犯軍法，傷了他的性命。”說罷嚎啕慟哭。

陛下眼見德音淚如雨下頓時傻眼。連忙命身邊女史為德音賜座。人家屏山伯打了這么大的勝仗，德音自然有持寵而嬌的本錢。陛下也不得不好好哄著。

錦繡公主見時機已到，連忙為德音張目道：“爹爹，眼下市面上說什么的都有。看戲的在戲園子里傳一些市井流言，怎么就能賴到元先生身上，更不該攀誣到扶云縣主頭上。”

陛下忽然回過味來，盯著錦繡公主道：“舜華，你跟我說實話。元漢臣高價賣出的四十萬兩貨物中，是不是也有你一份？”

芷熙看著錦繡公主，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雖然她知道公主手里有底牌，但事到臨頭不免嚇得就要暈倒。

錦繡公主毫不忸怩，大大方方點頭道：“確有女兒的一份。”

陛下怒斥道：“你、你、你身為皇家公主竟然帶頭發國難財？你瘋了嗎？你是要將朕氣死不成？”

錦繡公主毫不在乎仰起頭道：“要說“帶頭”發國難財嘛。那也是大哥（威清王）。他四處造謠，倒買倒賣造船木料發國難財，父皇就放任不管？

我們幾個不過是低買高賣，就成了發國難財？父皇真是偏心。”說著錦繡公主也跟著抹起眼淚。

陛下一拍龍書案，吼道：“你還有臉哭！朕何時放縱過你大哥？朕去年已經將威清王府中的屬官統統處罰。”

錦繡公主不依不饒道：“父皇說的是。父皇處理了王府屬官，卻不沒收大哥府中的木料。大哥今年照樣對外造謠，甚至高價強賣木料。”

陛下明顯吃了一驚，然后質問道：“你這是什么意思？”

錦繡公主二話不說，從懷中掏出一份合同和承諾，甩到陛下的龍書案上。陛下連忙展開合同與承諾。看罷之后，陛下怒不可遏，起身將手邊的茶杯擲了出去。

錦繡公主不失時機道：“父皇，眼下木料的價格都快腰斬了。大哥的這些木料賣得比別的地方高出好幾成。這不是強買強賣是什么？

還有這份保證書。說什么十日之內木料必然大漲。這都不是造謠了，純粹是坑蒙拐騙了。咱們皇家的體面還要不要了？”

原來錦繡公主交給陛下的文書，正是前些日子楊祜與苗公公簽署的合同，還有苗公公寫給楊祜的保證書。原來本源堂被查封后，沒了營生的楊祜就被傅頌雪雇傭為白手套。

之前楊祜去找威清王，也是德音與錦繡公主給威清王做的局。威清王利令智昏，以致身陷局中。

王芷熙此時直接匍匐在地，再不敢抬頭。然而她還是能聽到陛下怒吼道：“傳旨，將威清王禁足。所有倒賣木料的收入罰沒充公！”

鄭德音也連忙從座位上下來，規規矩矩跪在地上。

這時，一旁的大太監甘評連忙勸解道：“威清王年少無知。陛下還是命他回府讀書，好好反省吧。”甘評當然不是為威清王說情，而是委婉地為二位公主說情。

若是威清王被禁足，兩位公主恐怕也要跟著挨罰。陛下沖甘評揮了揮手道：“就依你說的辦。你去一趟威清王府。傳旨，罰銀三萬兩！”

甘評答應一聲，轉身出宮。陛下這時轉頭看向錦繡公主道：“你也一樣，罰銀五千兩。”顯然陛下是對寶貝女兒放了水。

不過公主還是不愿意。這次錦繡公主、蓬萊公主各出銀兩萬兩、王芷熙也出了兩萬兩、大頭是鄭德音出了十萬兩。元漢臣跟了八萬兩。后來幾個人在市場高點時，將手頭物資拋售，盈利足有七成。

不過平白被罰五千兩，錦繡公主自然不愿意。陛下眼見降不住自己女兒，于是怒氣沖沖看向鄭德音，然后問道：“這個事，你是不是也跟著參與了？你怎么說？”

德音心中早有算計，沉著應對道：“妾的確參與了。不過妾認捐不認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