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的天，還不算太熱，但是對于在工地上暴曬的農民工們來說，也狠狠地被曬暴了一層皮。

混凝土攪拌機轟隆隆地響著，一個頭發花白的老頭扛著一袋水泥由遠及近的走來。

他微微佝僂著脊背，左手撐著腰，步伐有些吃力。到了攪拌機前，他彎腰慢慢的把水泥卸在了地上。

“老曹頭，能扛動嗎？”一旁的工友問。

老曹頭名叫曹建國，今年59歲，是曹向陽的父親，地地道道的農民，農閑的時候就在建筑工地做力工補貼家用，常年風吹日曬使他看上去要比實際年齡蒼老很多。

“能！”老曹頭抹了一把臉上的汗和灰塵，黝黑的臉上露出一口白牙，“農村人，有勁！”

工友哈哈大笑。

卸了水泥，老曹又拿起板鍬，準備把攪拌好的混凝土裝進推車里。就在彎腰的一瞬間，他忽然覺得右腿沒了知覺，那種感覺僅有兩三秒鐘，他忙扶住了推車，才沒有載倒。他沒在意，按了按腿，想著估計是剛才扛水泥的時候抻到了。

老曹又繼續把推車裝滿，然后推著朝工地的另一側走去。可剛出幾步，他忽然眼前一黑，右腿和右胳膊瞬間失去了知覺，直愣愣的載倒了下去。

“咣當！”推車里的混凝土傾翻在地，濺了老曹滿身水泥點子。

工友們聞聲望過來，就見老曹躺在了地上。

大家嚇了一跳，瞬間，一群人呼啦啦的跑了過來，不遠處坐在面包車里乘涼聽評書的工頭老錢聞聲也跑了過來。

“怎么回事？”老錢穿著花襯衫，因為跑得急，肥胖的肚腩將襯衫的扣子都撐開了。

眾人也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只能將老曹七手八腳的抬到了陰涼處。

老曹挺過了那陣眩暈和麻木，漸漸清醒了過來，臉色和嘴唇十分蒼白。

“中暑了吧？”工友遞給老曹一杯水，其他工友拿著紙殼給老曹扇風。

老曹喝了水，感覺好多了，開口說，“沒事，中暑了，一會就好了。”

老錢瞇著眼睛，感覺不對。

中暑了哪有瞬間就好了的？他是力工包工頭，這工地里的力工都歸他管。他可不敢馬虎，立刻走到一旁僻靜處打電話給總工頭。

不知總工頭問了什么，就聽老錢壓低聲音說，“對，還沒到60歲，59歲，有保險，行，明年就不用了，行，好的，好的。”

掛了電話，老錢就要領著老曹去醫院。

老曹聽說要去醫院，說啥也不答應，“中暑去啥醫院，一會就好了。”

老錢把工人們都遣散了，伸手去拉老曹，“叔，快點吧，我開車拉你。”

他跟老曹一個村的，多多少少還有點親戚，于公于私他都不敢馬虎。

老曹躺著不動。

老錢壓低聲音，“放半天病假。”

病假不扣錢，老曹捏了捏手里的水杯，喝了一口水。

老錢又說，“檢查費報銷，趕緊的吧，叔。”

老曹這才把水杯放下了，慢慢坐起來，緩了一會才跟著老錢上了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