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淅淅瀝瀝的下著,我披著蓑衣,騎著一匹健碩的黑馬,在此之前,我從未騎過馬,剛上馬時還有些害怕,沒走兩步,就夾緊馬腹,吆喝著驅使馬兒撒開四蹄歡快的跑起來了。我想我在失憶前一定是會騎馬的,而且騎術不差。
現在,我已沒有剛上馬時的愉悅心情了!這鬼天氣,說下雨就下雨,瓢潑的大雨落下來,直接將我淋了個透心涼心飛揚。云深催促我快一些,說前方有家野店可以避雨。我一聽,登時來了精神,似乎已經看到了熱乎乎的燒牛肉在向我招手。
又約莫跑了半柱香的時間,地平線上才漸漸出現一棟屹立在風雨中的二層小樓。我心說這野店還真高級,等走近了才知道那是錯覺。咯吱咯吱的門窗搖動的聲音不絕于耳,我非常擔心這棟小樓會承受不住風雨的侵襲,被風給卷走了!這窗戶真的不會掉下來嗎?還有門口積滿水的大坑是怎么回事?若不是我的親親好師父動作快,我現在就該以一種非常銷魂的姿勢躺坑里了!
不過這野店破歸破,倒是個能遮風避雨的地方。堂子里熙熙攘攘的坐著幾個人,和我們一樣,都是進來躲雨的。店里沒有燒牛肉,我要了一壺米酒和兩個小菜,云深則很有先見之明的點了半斤肉干和幾個燒餅,作為路上的干糧。我這人挺喜歡喝酒的,所以紫煙總說我不像個姑娘,像個酒鬼。我擦干凈了兩個酒杯,先倒一杯給云深,然后再給自己的杯子滿上。
我看著白瓷酒杯中倒映出自己的影子,腦中莫名的閃過一道白影,我用盡所有力量想要抓住這道影子,卻只抓住一片空白。我按了按太陽穴,忽然感覺有些頭痛。這杯酒一飲而盡,頭就更痛了,但我就跟神經病犯了似的越痛越喝越喝越痛。云深奪過我的酒杯,“你醉了!”他說道。我卻覺得我無比清醒,我只是想抓住照亮我回憶的一點光亮而已,我想知道我是誰,我從哪里來,又將往哪里去?
雨,嘩啦啦的下個不停,我的狀況實在不宜趕路,便在這鄉野之店休息了一晚。
第二天的天氣不錯,我的心情也挺不錯,風雨過后,連空氣也變得格外清新。這半年多來,我一直生活在臨水村,最遠的地方也就到過霧峰山,這是我第一次出遠門,對外面的世界不可謂不期待。多年后回想起來,如果當初我沒有遇到云深,沒有隨他離開霧峰山,這一生會不會就像個普通村姑一樣,找個喜歡自己的人嫁了,平平淡淡的過完一生?可惜人生沒有如果,而我也從未后悔踏入這紅塵。
云深是個安靜的人,一路上我喋喋不休的說個不停,云深偶爾會應我兩聲,即使如此,我也從他口中打探到不少重要信息。原來云深今年才剛滿二十歲,看他少年老成的樣子,我還以為他有二十好幾呢。他這趟來臨水村是奉師命取回玄清谷的傳承令箭,并尋找神遺鏡中出現的人,將人帶回玄清谷。
我又問他關于神遺鏡的事情,他說,神遺鏡是昭國的鎮國之寶,相傳乃上古時期諸神遺落在人間的神鏡,能照出人的過去未來。這等傳說我自然是不相信的,云深又繼續說道:“神遺鏡一般無法照出凡人的影像,若是鏡中照出誰的影像,那這個人必將對昭國,甚至對整個天下產生不可估量的巨大變化!”
“這么玄乎?”我吐了吐舌頭,“那這次神遺鏡照出了誰?這個人師父找到了嗎?”
云深回頭看了我一眼,微微點頭,然后就催馬繼續趕路。我愣了一下,琢磨著云深看到這一眼到底什么意思,心里猛地冒出個想法,繼而睜大了眼睛,不是吧!“那個人不會是……我吧?喂,別走這么快,說清楚!”我趕緊追上去。
“嗯。”云深應了一聲,過了一會兒,又補上一句,“此事不可對任何人提起!”
“不會吧?”我震驚萬分,隨即又有些興奮,追問道:“真是我?”云深沒有說話,我又喋喋不休的說道,“如此,那我豈不是很重要?作為神遺鏡中之人的師父,你可要好好傳授我武功啊,上回留給我那篇初級心法有沒有配套的武功路數,一并傳授與我好了……啊,我還沒有見識過師父大人的劍法,要不今晚就開始教我吧,我很有天分的……師父你不要不說話,給點反應好不好,你徒弟我真的很有天分的……”
在我一路的廢話啰嗦下,天色漸漸暗下來。到達三河鎮還有一段路程,看來今天免不了要風餐露宿了。
前方樹林茂密,云深忽然駐馬不前,皺起眉頭。我正要問他什么事,他卻輕聲提醒:“別說話,里邊有人!”
我望著眼前這片郁郁蔥蔥的闊葉林,這么大的林子,云深居然能察覺到林中之人,這等功夫是我望塵莫及,這個師父拜得不錯。我慢慢靠近云深,低聲問道:“現在怎么辦?”
云深從馬靴里抽出一把匕首交給我:“你從林子邊的小道繞過去,我有一些事情要解決!”我朝樹林看了一眼,又看了看云深:“嗯,那師父小心!”
我把匕首揣入懷中,調轉馬頭就往樹林邊緣的小道走去。沒走幾步,我又忍不住回頭,就看見云深的馬前竟然站著個異域打扮的黑衣男人,一頭的發辮梳得比女人還復雜。那人也朝我看過來,一雙魅惑的桃花眼微微上挑,漆黑的眼眸猶如深淵,只一眼,就叫我深陷泥潭,渾身上下都不聽我使喚,眼里、心里都只有他,只有他,整個世界都只有他!
一陣冷風驀地吹起,我一個激靈,猛然驚醒。云深已經下了馬,站在那人身前,擋住了我與他之間的視線。“和她沒關系,別捉弄她!”云深的聲音很冷淡,聽不出任何情緒,卻清晰的傳到我的耳朵里。
“開個小玩笑而已,太傅大人不要太緊張……”
“住口!”云深清喝,那人果真就閉嘴了,似乎對云深十分忌憚。云深沒在理他,轉過頭來,冷著臉對我說道:“還不走嗎?”
我道了一聲謝,一馬鞭抽在馬屁股上就趕緊跑。那黑衣男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茬,光一個眼神就讓我著了道,太特么邪門了,現在這情況,我當然不能在云深身邊當拖油瓶。但這人竟然叫云深太傅,難道我師父是帝師?我被自己的這個猜想嚇了一大跳,想起離開霧峰山時張老頭跟我說的莫名其妙的話,說我不該拜云深為師,還有神遺鏡的傳說,似乎都在告訴我,我與云深在臨水村外的這場相遇,并不是一場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