汛期已至,各地水患猖獗,州縣官員向朝廷索要撥款,要求放糧,可含嘉倉一劫后,國庫只余存糧三百萬石,供不應求,圣人連夜召見各部重要官員,共商治水購糧一事。
太子坐鎮(zhèn)蘭臺,邱相輔佐,六部官員更是不敢怠慢,倍道而進,蘭臺燈火徹夜未眠。
不久,洛都鬧起了“米慌”,城中數(shù)十家米行的稻米被一槍而空,米價翻了又翻,就連平日里不受待見的高粱米都漲了好幾倍。
“你們可知這似錦米行的程老板是何人?”
“不過是一介商賈,能有什么奇趣之聞?”
“他本是州縣的一處大戶,與我算是同鄉(xiāng),他那爹爹想讓他走仕途,奈何他在縣丞府做了十余年的門生,本能一頂烏紗,飛黃騰達,誰承想程家卻在生意場上出了問題,那縣老爺以銀子不夠為由把名額讓給別人了!”
“我聽說這個程似錦頗有些才華,若是能得個官職,必定如魚得水!”
“可惜了這一身才華,滿腔抱負,最終也只能棄文從商。”
“哼,他本就是商賈出身,想走仕途,怕是癡人說夢,又不似你我二人的舅父叔伯在朝中有些故交,能入謝府做門生。”
幾個書生打扮的勾肩搭背,拉閑散悶,歡笑之余,正欲離去。
“我倒不知謝府的門生如此炙手可熱,不如我也混個來做做?”楚南熙將他三日堵在門口。
“我們兄弟三人說些閑言碎語,與你一個小女娘何干,少管閑事!”那人想將她撞開,楚南熙快步一轉(zhuǎn)叫那人撲了空,她才不會那么傻,真的讓他撞著呢。
扭頭間對上那人氣急敗壞的目光,隨即勾唇譏笑:“你們這樣的,就算做了官,也不過是群酒囊飯袋!”
“你說什么!”男子氣得面色鐵青,怒目圓睜,指著楚南熙破口大罵。
楚南熙面色無懼,拍了拍手,徑直朝里走去。
好在同行的二人拉住了他,勸告了幾句,“周兄何必與一個小女娘一般見識,弟弟我瞧她的打扮定是我們?nèi)遣黄鸬娜恕!比诉@才離去。
掌柜的見來者是個官家小姐,忙殷勤上前問詢:“姑娘可是來買米的?”
“我找你們程老板。”
“誰找我?”程似錦聽見有人找,聞呼即至。
他左手握著毛筆,右手盤著算盤,臉上還貼了好幾處收據(jù),瞧他一副蓬頭垢面的模樣,定是幾宿未合眼,吹了吹貼在臉上的收據(jù)才看清來人的臉。
“熙兒!”故人重逢,喜出望外。
“你何時回來的!”
“我聽說天山門被抄了,你可有事?”
“有驚無險。”
“你回來怎么也不跟我說聲,我好在東來閣為你大擺十桌宴席,接風洗塵!”他自導自演了一番,隨后靈光一轉(zhuǎn)。
“不對,你找我定有事兒!”他拘了拘身子,防備地打量著楚南熙。
“不錯,現(xiàn)在有樁大買賣需要程老板出手相助。”
“什么買賣啊?”
“去南疆,籌糧!”
“籌糧!南疆!你瘋啦!”誰知他突然如狗急跳墻般對著楚南熙二人一頓大吼。
她自是知曉南疆地界不受大禹管轄,皇帝批準了其自治權,只派一都督府長使常駐于此,有名而無實權。
“你知不知道南疆那里都是些蠻人,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怕是糧沒籌到,命先搭進去了!”
“我不去!”他甩手回絕,態(tài)度堅硬。
“程似錦!
“眼下各地水患猖獗,中州的難民日以萬計,洪澇過后又有疫災,若是沒有糧食他們會死的!”
“蕓蕓眾生,我不過就是一個小小的米行老板,哪管得了那么多,我只想耕好我的一畝三分地。”聞言,楚南熙連連冷笑,想起先前對邱北丞說的那番話,原來聽后竟是這種感受。
若有一天大廈將傾,楚家、她真的能獨善其身嗎?
“都說富貴險中求,像程老板這般精明能干又大公無私的人,就算是遇險了,菩薩也不舍得讓其受驚啊!”
“哎…打住,別跟我來這套,不中!”
“唉…這就可惜了,先前那位提舉司看管糧倉的不善,玩忽職守,被革了職,我大伯父正在朝中相看由誰來頂這個職位,若是程老板愿意為陛下籌得救濟糧,別說一個吏使,就算是想在戶部謀個職,也是一句話的事!”見他軟硬不吃,楚南熙只能使些非常手段了,她認識程似錦多年,對其底細也摸清了一二,他是個官癡,其父臨終前曾許諾定要在官場上闖出一番天地,絕無可能一生混肆市井。
“竟有這等好事!”
“為了區(qū)區(qū)一個官職,犧牲自己性命,怕是不值吧?”
“那也總比將金錢銀帛送給狗官強。”
“不過丑話先說在前面,來去的餐宿費我可一分不出。”他抱胸昂首撅著嘴,一副好似楚南熙不答應他就反悔的模樣。
“這你放心,包在我身上,包括你的性命!”她拍了拍程似錦的肩膀,臨走前囑托他今晚將行囊收好,找?guī)讉€可靠的伙計明日一早便出發(fā)。
“不是吧,姑奶奶,這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