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你……”這意思不就是說他管的不是將軍府而是老鼠窩么?!張管家有些氣憤又有些驚訝地瞪著秋離,大概是沒料到他會這么說吧,稍有些花白的胡須氣得一動一動的。曉涵抱著盒子在那里偷笑。
夏城昔一聽這話也笑了,而且是忍不住笑,但也是沒敢笑出聲。要是再把秋離的注意力吸引過來她就不敢再保證自己能夠逃脫了。
估計他們是早就接好頭了吧,擔心有人發現才這么警惕,他們小聲地聚在一起說了幾句就散了。
但是曉涵還是抱著那個有著奇怪花紋的盒子走了。
夏城昔的心里又布下了一張網。這曉涵果真不是什么省油的燈,這張管家更狡猾,也是個不好惹的主。他肯定是早就知道了她的身份,所以才會在第一次集會上不肯善罷甘休。
怪不得是將軍府啊,間諜中的精英云集之地。她來到這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還能夠安生些嗎?夏城昔暗忖,幸好自己的傷早就痊愈了……
不過她有些奇怪,怎么光是將軍府就有了三個十八州的人了,她目前只知道這三個,如果還有也說不定……但這樣目標不會很大嗎?除非真的是什么非常重要的任務……
難道,和那個盒子有關系?
夏城昔眼睛一亮,卻咬了咬唇。盒子的秘密是很誘人,但這畢竟不是什么好探討的秘密……好奇,是會害死貓的——盡管這讓她產生了十分強烈的好奇心。
尤其是在這個魚龍混雜的將軍府,在東方勝的身邊,在當今皇帝的眼皮子底下,知道得越少反而越安全。無知,反倒是保護自己的最強保護傘。十八州現在暫時是為朝塘做事的,難道這個盒子也和朝塘有什么牽扯?
她猜測著,一想到那溫文爾雅且俊雅非凡的臉,她卻感到虛偽,更感到心寒。她感覺雖然自己身處遠離他的地方,卻時時刻刻不得不受到他的牽制和掌控。還是——
這根本,就是她的錯覺?
夏城昔走在去書房的路上有些心不在焉的,走著走著就看見楚桃臉色非常不好地走了過來,語氣也很冷漠:“喬歡,先不要去書房了,老夫人找你。”
“老夫人找我?哦。”夏城昔點點頭跟著她走了,不走也沒辦法。莫非是為了跪旨的那事?
楚桃帶著她順著彎彎曲曲襯著常綠花木的小徑來到了一個很漂亮的亭子,亭子周圍還有一個很大的湖,湖光蕩漾,閃閃奪目。
“老夫人,人帶到了。”楚桃面無表情地說著,卻見她的手在抓住衣角的同時默默地攥成拳。“都給我退下吧。”老夫人一頭白發,很嚴肅的樣子,穿著很暗且繡著很大一朵花的棉袍,站在那周圍有湖,顯得異常清凈的亭子里,像是早就在等了。
“是。”張管家和那些婢女包括楚桃都退下了,在場的只剩下她和老夫人二人。
“參見老夫人。”夏城昔連忙行禮,她現在的身份是個奴婢,該有的禮數還是必須得有的。
“起來吧。”老夫人說話時總是帶著一種威逼的壓力,雖然說話時語氣很平淡,也聽柔和,但壓制住對方也是不成問題的。真是出自名將世家的人啊,那種氣場絕對是平常人所沒有的。怪不得張管家一聽到老夫人這三字就變了臉色。
“謝老夫人。”夏城昔見老夫人緩緩地向她走了過來,用手抬起她的下巴,仔細地打量著,有些喃喃地道:“是個美人胚子。”
夏城昔見這老夫人雖說是年紀大了些,皺紋卻很少,明顯皮膚保養得很好,一頭白發可能也是年輕時丈夫不在操勞過度留下的印記。她是將軍府中除了東方勝最大的主兒了,待遇自然是好的。
“知道我叫你來干什么嗎?”老夫人打量完后放下了手,然后坐了下來。
“奴婢不知。”這種東西能夠亂說的嗎?說不準是會被罰的吧。夏城昔雖然心里有了個數,卻不敢妄下斷言。
“聽說,宮里的公公來下旨的時候,勝兒有派你去跪旨?”老夫人端起茶慢慢地吹了吹,在淡淡地抿了一口,看似有些漫不經心地說著。
“是,將軍大人有叫我去。”夏城昔誠實地回答。因為老夫人必是早就知道了答案,不過是欲擒故縱罷了。
“哦?那我問你,除了勝兒和你,在場跪旨的,都是些什么人?”老夫人斜睨了她一眼,仍然是淡淡地問。
“回老夫人,就奴婢看來,應該都是些大家閨秀,官府千金。”
“大家閨秀,官府千金?……你還知道人家有這樣的身份啊,那你是什么身份?!”老夫人說著說著就猛地把茶碗往桌上用力一放,發出“嘣”的一聲響。聲音不算很大,卻也足夠震懾了。
老夫人怒了……“老夫人息怒!”夏城昔“嘭”的一聲跪了下來,咬咬牙大聲道。她長這么大,除了娘親,就跪過這么一個人了——而這個人目前還在仗著自己權高位重訓斥自己!
“說,你是什么身份!”老夫人一拍桌子,直接站了起來,整張臉都氣得紅鼓鼓的。
“回老夫人,奴婢,奴婢只是一個普通的侍女!”
“明明知道自己就是只麻雀,卻還總是妄想著飛上枝頭變鳳凰……”老夫人定了定神,呼了口氣,神色淡定不少,卻仍是冷冷地道,“不管勝兒怎么阻止,我也絕不會讓你這么一個卑賤的婢女做我們東方家的兒媳!”
“老夫人,我沒有,我沒有想高攀……”夏城昔跪在地上聽到她這么一說,連忙抬起頭來一臉驚愕地反駁。
“沒有?沒有你怎么會去跪旨?……”老夫人話還沒說完,就先被某個人搶先一步奪過話茬:“娘,是我叫她去的,跟她沒關系。”
東方勝穿著一身瓷一樣白的長衫,看去英俊而瀟灑,但神色卻很嚴肅,在風中的他印著陽光強硬的輪廓,望去十分地奪目耀眼。不知何時,他已經站在了亭子外面,身后還跟著一個眉目清秀,身著黑色緊身衣的男子。
“勝兒?你,你怎么來了?”老夫人有些大驚失色,再被東方勝這么一盯,臉色驀地變得不自然些許。
“娘,你不是早就答應兒子說不管兒子的私事嗎?”東方勝闊步走了進來,扶起了夏城昔卻冷冷地看了老夫人一眼,“您之前一臉爽快地答應了我,只要我喜歡您都高興,都能接受,可是現在……”
“勝兒,娘不是那個意思……你有喜歡的娘自然高興,但是要娘接受也是要有條件的……”
“條件?有身份的條件,有錢的條件,還是有勢的條件?”東方勝冷冷地反問她,話語里充滿了諷刺。
“勝兒……”
“夠了,我不想再聽,您說的話,根本……就沒有一次是作數的。”東方勝帶著夏城昔走之前,還撇下了一句話,但話語里卻充滿了無限的失望,“我,沒有這樣勢利的娘。”
“勝兒!……”老夫人的聲音漸漸被距離所淹沒,東方勝頭也沒回,就這樣狠下心離開了。
東方勝眼圈漸漸變紅,卻還是一臉冷漠,他嘴唇都變得灰白了。“將軍大人,您這么做……真的好嗎?”夏城昔小心翼翼地問著。
“你在質疑我?!”東方勝扭過頭正視著她的雙眼,此時他的眸中已經化為平淡,語氣里卻帶著毋庸置疑的堅定。
“沒,沒有。奴婢不敢。”好強大的威懾力!夏城昔連忙低下頭來怯怯地說。
看著夏城昔膽怯又楚楚可憐的樣子,東方勝嘆了一口氣,對著身旁的男子道:“榮風,帶喬歡搬去西廂房。”
“是,將軍。”夏城昔看著榮風一臉恭敬地應聲回答,這就是榮風?
“西廂房?”西廂房不是客人才能住的地方嗎,怎么她一個初來乍到的婢女也……
東方勝好像根本就沒聽到他的疑問,淡淡地撇下一句話就離去:“別把我娘的話放在心上。”
好高傲的人!什么?這句話,是對她說的?
夏城昔穿著久違的華貴服飾,站在屋里呆呆地看著那些侍女和家丁在西廂房里忙上忙下打掃衛生。
她這是……升官了還是怎么?夏城昔有些傷腦筋地扶額,這東方勝要她搬到西廂房里到底要干什么?
夏城昔想著想著,看著看著,竟覺得有些感慨,感慨還沒完,身后突然響起了東方勝的聲音:“想什么呢?”
不知道什么時候他出現在了她的身后,還敲了一下她的小腦瓜。夏城昔一臉錯愕地回過頭看著他,一只手扶在身邊的桌子上,一只手放在他剛剛敲的地方,看起來有點可愛。
“你,你什么時候來的?”
愣了半晌夏城昔突然冒出一句,使得東方勝嘴角勾了一勾,差點兒就笑了出來,他清清嗓子,裝作淡淡地道:“剛剛。”
“哦,將軍大人,我……”夏城昔猛地記起來自己沒對東方勝行禮,連忙喚了一聲。
“怎么,到現在,你還這么叫我,這真的好嗎?”東方勝嘴角揚起一個俊美的弧度,他學著夏城昔之前跟他說話的語氣,有點頑皮。
“那,那要我怎么叫啊?”夏城昔愣了,難不成要像北堂婉蕓那樣那么親昵地叫他……叫他東方哥哥?這……這也太難為情了吧!
看著夏城昔一邊端起茶喝著一臉不知所措的模樣,東方勝正想笑著說些什么,沒想到門外卻響起了另一記熟悉的聲音:
“阿勝,你怎么可以這么強勢呢?人家會感到害羞的。難道……你這是在逼人家叫你……‘相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