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那輛奧迪是我用來接送客戶的，他拿來按在自己身上沒有一點心虛。

自信滿滿，鏗鏘有力的話，不但讓表弟相信了，就連一旁的季舒云也投去了贊嘆的目光。

她離開了三年，葉陳真的上進了不少，雖然不如她前夫家那么有錢，可是她前夫的錢都是父母的，每個月給他們的生活費少得可憐。這嫁入豪門的日子，和她當初想的完全不一樣。

最讓人生氣的是，就連季舒云覺得可憐的那點兒錢，前夫一分也不愿意多給她。而他們家號稱百年世家，不愿意季舒云拋頭露面出去工作，她忍無可忍堅持了三年，最后以離婚收場。

兩個孩子，一個歸男方，一個歸了她。

季舒云有些心虛地低下頭，她還沒有告訴葉陳，她有個孩子帶在身邊。怎么說都是她生下來的寶貝，她做不到拋棄不管。

當然還有另一層原因，有這個孩子在身邊，前夫家才能每個月給上一些撫養費。現在她剛回國，還沒找到適合的工作，需要這些錢來維持生活。

可這些錢并不多，她想過得比以前更好根本不可能，就連維持三年前的生活水平都很困難。所以，她需要一個男人，幫她度過感情與事業的雙重空窗期。

葉陳真是個不錯的選擇。

她有些擔心孩子的存在，會讓他拒絕接受，但是現在看來，他對自己還是如同以前一樣。

41.

小小的不快在葉陳的吹噓下就算煙消云散了。

他們開始搬行李上車，葉母帶來了三個麻袋，都是土特產。季舒云嫌棄臟，卻看在葉陳的面子上，不情愿地同意了放進后備箱。

放好準備扣上蓋子時，其中一個麻袋動了一下。季舒云看到后，沒來得及細想，上前就打開查看。

一只公雞猛地從袋子中撲騰著飛出來。

葉母為了給兒子補身體，特意在自家院里抓了只最肥大的公雞，足足二十斤！裝進袋子時還捆住爪子，沒想到在火車上公雞把捆繩啄了開來。

季舒云一聲尖叫，蹲在了地上，手背被雞爪劃出一道深深的刮痕，鮮血瞬間涌了出來，沿著白皙的指縫滴在地上。

看著季舒云慘白的臉色，不停地顫抖，可把葉陳心疼壞了。也不理會正在抓雞的一大家子人，趕緊把季舒云扶入車內，就要送她去醫院。

“陳陳，你這是干什么！咱們一家天寒地凍跑過來看你，你不給媽弄點吃喝，就先緊著一個外人？”

42.

葉母當然不同意，吵著讓葉陳先送他們去住處。

“哎呀呀！就這點傷也要去醫院？這要嬌貴成什么樣子啊！陳陳啊，這女人可不能慣著，以后嫁到你家還要干活呢，這要是受個傷就去醫院，有多少錢給她糟蹋啊！”

葉陳的大姨掐著腰，活像魯迅筆下的茶壺。本就因為葉陳在大城市生活，有些嫉妒葉母，又看葉陳訓了自己的兒子，更加來氣。兒子不爭氣歸不爭氣，可是受委屈怎么行？

那破車就是破車，便宜貨憑啥不讓人說！

大姨眼珠子轉得跟電風扇似的，話里話外都是為了葉陳好。可盛氣凌人的語氣，就好像季舒云已經嫁到了他們家，任他們擺布似的。

“我是長輩，說你幾句怎么了？還給我擺臉色看啊。陳陳他媽，你看看，這就是你未來的兒媳婦！”別看大姨長在農村，先發制人的手法卻極其嫻熟。

季舒云感到莫名其妙，她都沒說什么呢，大姨就一屁股坐在地上，拍著自己的腿，撒起潑來。

43.

季舒云懵了，她受了傷怎么坐在地上嚎哭的卻是別人？她哪里見過這等不講理的人，氣得眼淚都落了下來，委屈的樣子更是讓葉陳的心難受極了。

可對方確實是長輩，母親從小就告訴他，他是吃百家飯長大的，以后若是出人頭地，一定要報答村里人。

葉陳沒有反駁大姨的話，低著頭查看季舒云的傷口。

他越是這樣，大姨說得越歡，仿佛抓住了葉陳的把柄一樣，不停地數落。從他小時候吃了她家的飯，到他五年級花了她家五塊錢交學費。她這么鬧騰，無非是看葉陳現在過得好了，害怕他“忘本”。

這些年葉陳寄回老家的錢，有一半被大姨家借著各種名頭拿走。聽說葉陳要把葉母留在大城市了，她擔心以后葉陳不再寄錢回去，他們家少了一筆巨額收入。

鬧騰聲音非常大，周圍已經圍上來一圈人看熱鬧，指指點點，甚至有人拿出了手機準備拍下來。

火車站那么多人啊，葉陳這么好面子的人哪里受得了，季舒云還在不停拉他的胳膊...

正在僵持中，他們迎來了警察叔叔們。

44.

葉陳被請去局子喝茶，葉母和其家人，連同季舒云也跟著一起去了。

路上葉陳不敢說話，他不停地回想，是哪里出了問題。究竟是跟張總去夜店找服務的原因，還是在李總那里吃回扣暴露了？

一路胡思亂想中，到了警局。

聽說是我這個前女友報的警，葉陳大大地松了一口氣，隨后大怒起來。

他一邊咒罵我不懂事，小題大做，一邊又說我浪費警力，站在道德至高點上給我扣了好多帽子。

葉陳解釋我報警的原因，是因為我嫉妒季舒云，由愛生恨導致男女關系破裂。

“我們之間沒有任何關系了，”他看著季舒云，堅決地跟我撇清關系。

“我也沒想到她能做出這種事情，幸虧跟她分手了，那個女人太差勁了。我這三年來給她花費那么多錢，到頭來居然報警！哼，就是養了條狗也不至于...”

他說打砸的事情子虛烏有，我就是個小肚雞腸的女人，他堅持說我報了假警。

45.

那一番言辭真誠懇切，發自肺腑。不明真相的話，還真能被他糊弄過去。

葉母也在一旁幫腔，說她兒子特別優秀，性格極好，從小到大都與人為善，絕不會做出這種亂打亂砸的事情。肯定是我這個被拋棄的女人的錯，是我“黑心肝，不要臉”，糾纏她兒子，想出來的下作手段。

季舒云想了想，又看向葉陳。隨后像是下了什么決心似的，也對警方說愿意擔保葉陳的人品，相信這只是個誤會。

葉陳聽見季舒云愿意相信他，更是激動萬分，言辭間都是對我的鄙夷和貶低。

若是聽了他這般說辭，真的會以為我是個十惡不赦的壞蛋。

警察叔叔聽完后，默默拿出了監控。

46.

監控里的畫面，清晰地映入了每個人眼中。

“怎么可能，怎么會有監控！”

葉陳尷尬地搓著雙手，臉上一陣白一陣青。“這算不算是侵犯隱私權？”

最近半年，他幾乎天天跑出去“應酬”，很少回公司，有事情也都是打電話叫我處理，辦公室里有什么，他怎么會清楚。

民警同志并沒有接他的話，而是強調了證據真實可靠，具有法律效益。

葉母在一邊小聲嘀咕：“這會不會是假的啊，聽說現在科學特別發達，連臉都能造假呢，這些小東西說不定，說不定...”

所有人都選擇性地忽略了她的問題。民警剛說完真實可靠呢，她這是質疑警方判斷。

47.

季舒云咬著下唇緊緊盯著拍攝下來的畫面，滿臉羞憤。不是因為葉陳有多么不堪，而是自己剛下定決心，就在眾目睽睽之下被打了臉。

葉陳吞了吞口水，趕忙改口。

說是男女朋友之間的小磨擦，雞毛蒜皮的小事情。

“你和你前女友一點關系都沒有了，這不是你剛才說的嗎？”一旁做筆錄的女警官終于忍不住抬起頭，冰冷地問道。

“啊？啊，還是，還有點關系沒弄清楚...”

然后葉陳開始扯東扯西，話里話外都是我的原因，他砸了東西也是有情可原。

“到底有沒有關系？”季舒云突然開口問，她的驕傲可不允許自己做小三，葉陳若是那邊沒有分干凈，她真要重新考慮一下他們之間的關系了。

“沒有關系！”葉陳的回答是立刻的，毫不猶豫，他很清楚女神的脾氣。

“到底有沒有！”女警攥著筆，口氣比剛才更加冰冷了。

“好像，還是有...”葉陳打了個哆嗦，自己都不確定該怎么說了。

葉陳低下頭，不敢去看兩個瞪著他的女人。

站著的男警員輕咳一聲，他原本覺得這種糾紛案件并不大，私下調節一下就可以了。可是葉陳的表現，或者說渣的程度有點出乎他的意料。

“既然你自己都不清楚，那就先在看守所待上一晚吧。小伙子，好好想想！”

民警“和善”地拍了拍葉陳的肩膀，直接把他拍得一個踉蹌。

48.

“冤枉啊！我兒子的脾氣好得很，肯定是那女的做了特別過分的事情，說不定是見不得人的事情呢！我兒子就是太生氣了，沒控制住脾氣。民警同志啊，您要調查清楚，我們都是良民，從來不做壞事。”

葉母扯著民警的袖子，一旦見勢不妙，就準備坐地上開始大哭，說證據可靠的民警已經把手銬拿出來了，她可不能讓兒子被抓啊！

若是被村里人聽說了，還指不定說些什么不三不四的話，那她以后還怎么在村里耀武揚威。

葉母現在后悔答應親姐姐的請求了，外甥的工作哪比得上兒子的臉面重要。

這個大嘴巴回去后必定會搞得全村人都知道，這個臉丟大了！葉母都不敢想自己回村后會如何。

這也讓她下了決心，留在這座城市，留在兒子身邊。

“是！她跟客戶不清不楚，我沒辦法接受！”葉陳趕緊順著母親的話說下去。

季舒云沒再說話，她不知道葉陳還做了什么，冒然出口太過被動了。現在她知道了，葉陳的前女友不是個沒腦子又無理取鬧的人，既然敢報警，必然是有了充足的證據。

葉陳對季舒云也是真的愛到心坎里了，他一邊繼續應付做筆錄的民警，還要一邊關注季舒云。

看到季舒云臉色不對，葉陳立刻著急起來。

他最不愿在白月光心里留下污點。

葉陳深深吸了口氣，他得努力把一切過錯推到我身上，這樣季舒云才會重新信任他。就算不能，也要顯出他有錢有身份，找回面子，讓女神高看一眼。

他繼續向民警同志解釋，公司是他自己的，那些東西是他花錢購買的，砸了自己的東西，是不需要賠償的。

49.

民警問他砸壞的東西多少錢，有什么證據是他買的。

葉陳說買的時間太久了，不記得了，也沒有什么可以證明的，但真的是他的東西！

那里的一切都是屬于他的！

民警看著他拙劣的表演，拿出了我給的購物憑證，每一件他砸壞的東西，我都做好了詳細的說明。

另外還有附上一份股份劃分協議。

民警也不愿意再聽葉陳狡辯了，直接將所有證據一一擺放開來。

內容清楚寫著我才是公司的老板，只有我擁有處置公司的權力，而他僅僅是一個擁有部分股份的打工人罷了。

現在，我開除了他。

等我們把公司財產結清，他就跟這個公司沒有半點關系了。不過他那點股份，就算全部變現，恐怕也不夠賠償砸壞東西的價格。

50.

這些證據讓葉陳臉色大變，在看到金額的那一刻，他額頭上滲出了汗水。就算不學法律他也知道，這個額度，足夠判他個三年有期了。

“這是假的！這些東西都是擺設，怎么可能這么貴！民警同志您要相信我，她說過這些東西不值錢！”

葉陳有些喪失理智了，他居然想在民警面前搶奪證據。也許有一瞬間，他覺得沒了這些證據，誰也不能拿他如何了。

等他被按倒在地上，才清醒過來，趕緊抬起腦袋道歉，并開始了強行解釋。

葉母嚇得眼淚都出來了，蹲在地上抱著兒子腦袋開始哭。

“這是你的前女友報警時跟我們陳述的，”女警打斷了葉陳的自我洗白，拿出一張紙。

“她說了，因為你劈腿，她決定分手，而你不同意還打砸了辦公室。另外你口中所說的，車子、房子和公司全部都是你女朋友的，哦，前女友的。”

“嗯，”男警員繼續補充，“相信你也清楚，如果你不愿意賠償，她可以起訴你，這些金額足夠你在監獄改造至少三年。”

葉母別的沒有聽懂，只聽明白是因為季舒云的關系，葉陳失去了這么多年來打拼的一切，可能還要面臨坐牢的困境。

葉母徹底炸了，指著季舒云的鼻子，罵得那叫一個難聽，警察叔叔安撫了半天都沒用。

葉母越想越來氣，兒子為了這么個女人，車子房子和公司都沒了，還對她百依百順，肯定是被下了什么迷魂藥。

她沖過去，直接給了季舒云兩個耳光。

51.

警察叔叔也沒想到葉母會動手，過去阻攔時已經晚了。

季舒云捂著紅腫的臉，哭著跑了出去。葉陳急得大喊，想要去追，卻被攔了下來。他還要配合調查，還原砸東西的事實呢。

我低低地笑出了聲，非常慶幸自己脫身得早，有這樣一個母親，葉陳的愛情道路上多了不少坎坷。

這一來二去的鬧劇結束后，不知道季舒云還會不會選擇和葉陳在一起。

但我沒有半分同情，堅決要求他賠償，并要求他立下字據。

辦公室內被砸壞的擺件，可都是真品，是我為了給公司撐面子給葉陳撐面子，鎮住簽約客戶的小手段。

現在算下來可真不便宜，光是那座一人高的玉質佛雕就上了六位數，還有刮傷的真皮沙發和一些小擺件...

52.

“這些錢不必你馬上出，我會從賣出的股份里扣除，最近一年里，公司的效益還是不錯的，所以扣掉這些，說不定還能給你留下點。”

才怪呢！

就算是扣掉股份金額那部分，剩下的他這輩子可能也還不上。

我照著鏡子，里面的人明眸皓齒，賞心悅目。

脫掉灰撲撲的家居裝，我依舊是那個美麗又高貴的大小姐。

“你真的想好了？”葉陳一直以為我是在嚇唬他，等他回心轉意，所以他的姿態和口氣仍舊高高在上。

他太自信了，忽略了我的反常。

“我最后，最后給你一次機會。來接我，不然我就住到舒云家里了！”

他還在威脅我，等我低頭？

“哈哈哈——”我笑得聲音極大，笑了好久，又緩了好久才調勻氣息。“去啊，你住誰家關我什么事情。”

我從不曾在葉陳面前放肆大笑，因為葉陳覺得女人應該保持矜持。

我爽快的笑聲讓他終于明白，我是認真的，絕不是無理取鬧。

他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