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黑莓的后花園
放慢生命的腳步,親近大自然,一條小河,一片青草,一支野花,一叢樹木,一朵白云,一縷陽光,這點點滴滴構成了生命的體驗。既然時間要流逝,既然青春會褪色,既然生命會消失,那么,在美好事物上的生命體驗就絕不能算是浪費。
立即行動,穿上休閑裝,拿起手機,拎一瓶熱茶,興趣盎然地來到樓房后面的花園。
這片花園足夠大,原是待開發的樓盤,由于房地產過剩,已經空置很多年,現在被改建為公共花園。疏疏落落的樹木圍在花園四周,撐起花園的骨架,中間大片的草地間或種了三葉草小金菊和其他一些不知名的野花,幾叢丁香樹枝條搖曳。春季的時候,紫色的白色的花朵一簇一簇高高掛在枝頭,云朵似的花團一樹白一樹紫亮麗耀眼,散發著濃郁的香氣,把遠遠的行人吸引過來駐足觀賞。兩個大大的木質仿古涼亭座落其間,一旁安裝著幾組智能健身器材。空曠的空間開闊的視野微微的暖風,讓人心情頓然寧靜。
我悠然自得地漫步來到涼亭里的一角,挨著“”美人靠”掏出手機看起書來。
時間的沙漏仿佛停止了流動,不覺欄桿的影子已經向前移了一大步。抬頭看看,天空湛藍如寶石,幾朵白云漫無目的的漂浮著,透過樓房的間隙,天邊,青山留下了淡淡的刻線。亭外,小草隨微風抖動著,小花含腰頻頻點頭,是向人們含笑問好還是在向蝴蝶歡快致意?樹葉和草葉莎莎的聲音合著低語的風聲細細地傳進耳朵里,一只白色的小狗跟在主人后頭,一會兒撒歡奔跑一會兒又停下來嗅一嗅花草,看見蝴蝶又好奇地撲上前去。茶瓶反射出一縷余暉,溫熱的茶水溢出了淡淡的清香。
涼亭里的人幾個來了又有幾個走了,認識的不認識的,人們相互搭著話,天南海北家常理短嗦嗦碎碎。有國際國內的要聞大事,有街頭巷尾的八卦軼事,有人間的困惑哀愁和無奈,也有面對生活的坦然和自得其樂。有侃侃而談者,有羞澀語遲者,有淡然平和者,也有急切緊張者。少年兒童們則對健身器材更感興趣,這臺剛剛玩一會兒又趕緊撲向下一臺,忙不迭地玩著更換游戲。正所謂少時不知愁滋味,老來方悔閑情少。
花園里承載著市民的生活百態,也提供了人們情緒交流的場所。不同的面孔走了又來了,聊會兒天或者靜靜坐一坐,待到夕陽西下時,花園漸漸變得空蕩蕩了,唯有花草樹木依然隨風搖擺著。
這樣的時光再慢一點,久一點吧,我這個喜歡奔跑的人需要停下來,看一看周圍的風景,聞一聞身邊的花香,感受一下風的柔情,極目遠眺山邊的斜陽,還要傾聽世間的哀愁與歡樂。
我貪戀這眼前的愜意,至少我還沒有打算遠足去旅行,等我以后有了時間。
二假裝在旅行
蝴蝶的生命意義在于花兒的綻放,花兒的生命意義在于為大自然增添了一抹色彩。蝴蝶也可以為了展示自我,釋放生命的張力。花朵也可以為了物種散播,毫無保留地綻放容顏。陽光為這生命注入了能量,讓雨水來沉淀,讓微風來傳播。
人類呢?我不知道。如果有更多的收入,能住更好的居所,享受更豐富的食物,可以逛更驚艷的美景?都沒錯,為什么不呢?如果自己的能力可以變現?
經過一場疫情的考驗,人們的想法似乎轉向了多元。一張嘴一鋪床,財物固然緊要,但生死間就會成為身外之物,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東西曾經被我們忽視了或者遺忘了?于是乎這兩三年戶外運動變得熱門起來。各種跑步半馬全馬,全國各市縣地區比賽風起云涌。公路騎行每每可見,俊男靚女氣質大叔風采不減的阿姨,裝備行頭亮瞎雙眼。網上自駕徒步up主各顯其能,追求著自己的心靈之旅,讓青春蹉跎之人重新點燃了那顆蠢動的心,紛紛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我要去旅行。生活中不僅僅是柴米油鹽,還有詩和遠方,帶上那顆永遠不老的心。
為了能夠攀爬名山大川我已經跑步許多年,從最初的快走到慢跑兩三公里五公里甚至更長,再到跑步加啞鈴抗阻混合訓練,跟著運動操課書籍資料的指導,自己從一個懵懂小白變為了一個還算科學健身的愛好者。在運動場公路上森林公園里,我是那些人中的一個熟悉的身影,雖然許多人之間并不認識,有的只是打個招呼點頭示意。現在的自己擁有了更修長的身材挺直的腰板和矯健的步伐,同時也擁有了更平和的心態,和一份閑情逸致,對尋常事物的持續好奇,對司空見慣的東西易于燃起的激情。忙里偷閑看四季夜晚運行的星空,尋找熟知的和未知的星座;看朝霞日出晚霞夕陽,看變幻莫測的云朵,看雷鳴電閃暴雨傾盆,看雪花飛舞冰凌倒掛。花草木石,鳥蝶蟻蟲,安詳的老人頑皮的兒童,家常里短的阿姨大叔,校園門前焦慮夾雜著自豪的媽媽爸爸,蕓蕓眾生平凡又各不相同。
這就是生活本來的模樣,原來我們是如此的普通。旅行,與其說是一場心靈的奔赴,不如說更像是一場豪賭。從一個自己膩煩的地方到另一個他人膩煩的地方,賭自己能夠找到生命的意義。
我按部就班地工作跑步看書逛菜市場,生命的時鐘滴滴答答不緊不慢。它絲毫沒有關注我的思緒,也無視我的準備,它有它的行進軌跡和它的使命,或許是由于被鎖定的那份堅持反而淡定坦然了吧。嗯,像西西弗斯,推巨石上山就是他生命的修煉,大石滾滾下落也是一道風景,西西弗斯靜靜地看著,如同我常年節奏不變的平淡生活。
我在自己的半徑范圍內劃著圈,像墻上掛的那個鬧鐘,我還沒有出發。我要去旅行,攢夠旅費攢夠時間來一場靈魂的豪賭,期望能夠看到不同的世界,見識不同的風景,掌握生命的意義。
等著我。
三早熟的水果和異地風光
習慣大約每兩天逛一趟超市,今天看見貨架上擺上了三兩種新鮮的水果,蟠桃顏色粉嫩小巧玲瓏、葡萄果皮厚實緊繃,明顯不應該屬于這個季節,是被早早地催熟趕著送到了市面上。
新鮮總會吸引人們的眼睛,像這些早熟的水果,或紅或紫的顏色,帶著大地的養分還有陽光的能量,讓人們不由快速分泌出多巴胺,口腹之欲被高高地吊起。提早到來的新鮮事物總能勾起人們的獵奇心和占有欲,常常是想都不想一下就拿上幾個,并快速打開錢包。早熟的水果往往因為缺乏充足的日照而缺少糖分,以及由糖分轉化帶來的酸度,過少的生長期導致了果實的營養不良,它們大都寡淡無味。現代農業技術彌補了一部分缺陷,它們的顏色依然像成熟期的果實,色彩飽滿厚重。人們被古老記憶里的判斷所支配,禁不住食物的誘惑,盡管價格有些高昂,還是爽快地為了它們支付了錢。
“嘗鮮”,一但嘗到了,滿足感也就迅速落了地,接下來眼睛會搜尋更“鮮”的事物。對,我們就是喜歡“喜新厭舊”。
“旅行”本身也帶有這種味道,沒有親眼見識過的風光更加令人向往,尤其是自己熟知的人剛剛經歷過的。誰先快一步,對周圍人心理會產生不小的影響。先經歷的已經獲得了身心上的滿足感,借著旅游的談資,更加進了一層。那些還未來得及踐行的人,心里像長了根毛草,經常被掃的癢癢的,說不出的感受。
熟悉的環境里缺乏風景,我們已經經歷過無數次了,看多了的風景就淪為了常景。漸漸的就生出一種渴望,想去遠方,那里一定有風景而且是美景,會給我們以心理震撼,會讓我們流連忘返。于是我們攢夠錢攢夠時間,背起心愛的背包,出發!我們經歷舟車勞頓我們跋山涉水,不辭勞苦地去欣賞別人世代居住的環境,那個對他們來說變成了常景的環境,在旅行者的眼中被視作美景,而旅行者的樣子則成為了他們眼中的一景。
就如應季水果,本該最是香甜味濃,但吃多了那份鮮甜漸漸變得寡淡清香慢慢消解,我們也不知道什么時候變得對它們不屑一顧了。于是,我們把眼睛投向別處,投向遠方,那些相對陌生的干脆就是陌生的事物成為我們追逐的目標。
看看兒童和兒童時期的我們,誰不是對各種小玩意視如珍寶,誰不是對縫隙洞穴和未知的高處抱著極大的好奇。物品是不是貴重無所謂,環境是不是危險不在乎。正是好奇心驅動了兒童去學習去探索,好奇心最終轉化學習的動力。
社會心理學家說,對世界的好奇是人類的本能,在探索好奇中人類社會得到了發展。
而人類又是追求確定性的物種,穩定才會給我們帶來安全感。我們就是這樣一群“怪物”,對未知的事物抱著極大的好奇心,同時又對安居樂業持有不可動搖的執著。
四旅行與文學
如果職業有明確分類,大概沒有比作家更喜歡旅行的了。作家們大多愛旅行,村上春樹,勞倫斯,毛姆等,我國的文學家詩人也都在旅途中留下了大量的精美詩文,至今依然朗朗上口。英國的毛姆酷愛旅行,從歐洲到美洲,南太平洋群島,中國,南亞,可謂見多識廣。他本人健康長壽一生多產,大多數作品是以旅途中的奇聞異事和當地的現實生活為素材創作而成。以南太平洋島為背景的《月亮與六便士》,以中國為背景的《面紗》,以北美為背景的《刀鋒》,還有許多精彩的短篇。
這些作家們一路游歷一路感悟,不同的風土人情、各地的人生百態,對視野是怎樣的沖擊呢。旅游既是生活也是休閑更是他們的工作。人在陌生的環境中感觀會變得更加敏銳也更容易激發思考,不同的人文環境能夠提供不同的感受,獲取坊間雜談的機會會更多,畢竟作家們的素材來源于生活。
不是所有的作家都要依賴旅行去獲取靈感和創作所需的素材。
愛麗絲.門羅筆下的人物事件基本上來源于自己居住地500公里之內,而她一生居住在加拿大。她描寫的往往是安大略省西南部農村的小鎮居民,他們所面臨的情況讓人覺得夢幻般的事情不過是家常便飯,那是一群平凡的普通居民。門羅以她敏銳的觀察力看到了小鎮居民的真實生活,以她柔軟的心感受到了平凡人的不同命運,順從、忍耐、逃離、反抗。她的短篇小說追求真實性,思想尖銳復雜,記錄了百變人生,被稱為“當代小說大師”。
更不要說艾米莉.勃朗特三姐妹,她們的生活范圍更加狹窄,除了當家庭教師補貼生計,其余的時間里是在家中讀書寫作。她們在這樣的環境中創作出了偉大的作品《呼嘯山莊》,《簡.愛》。
陀思妥耶夫斯基斯基也只居住在圣彼得堡和西伯利亞,在流放期間身體遭受了巨大的摧殘,癲癇癥時常發作。流放結束之后他卻創作了其人生中最重要的幾部長篇著作,《白癡》,《群魔》,《卡拉馬佐夫斯基》。
他們是天才的作家,自身命運的苦難和波折,給了他們提供了寶貴的文學創作源泉,盡管沒有人希望自己經歷磨難。苦難磨練了他們敏銳的洞察力,苦難讓他們頭腦清晰,可以直視靈魂。
毛姆是幸運的,而幸運又是難得的,世間又有幾人能像他那樣志得意滿呢?
如果條件允許,似乎沒有作家不喜歡旅行,相較于旅行的意義,似乎苦難更能夠成就作家的人生。
那么,旅行到底有什么重要意義呢?
五來一場預謀已久的旅行
既然是5A級景區,一定通過了層層篩選,地貌的奇異性廣闊性,建筑的歷史性藝術性,人文的厚重性代表性。這些硬性指標框框條條,倒是省去了游客如何辨別的麻煩。
去外地旅行當然首選5A景區。
出發前腦海里就會浮現它的美麗畫面,因為其他游者早已經把它發布在各種網絡媒體上了,這勾起了我們對遠方世界的憧憬,只要虛構一下我們游歷其中的場景,多巴胺的分泌就使我們持續地陶醉在美好幻想之中。為了旅行我們會購置衣物鞋帽等隨行生活用品,甚至還有昂貴的電子產品。很多東西在旅行結束之后就會被束之高閣,直到下一次旅行到來。
當我們不辭勞苦趕到景區看到那傾慕已久的風景,半是生出似曾相識的感覺,里面往往還夾雜著點點原來不過如此的悵然。那種興奮的緊張感得到二次沖擊后,然后迅速消解。
俗話說“看景不如聽景”,沒有滿足的愿望總是最好的愿望。我們竭力奔赴,走馬觀花,凡周邊有點名氣的景點都不放過,到網紅店品嘗特色美食,拍照留念,就差大筆一揮,留下“到此一游”的墨寶。看著人山人海擁擠不動的景象,感受著摩肩擦踵熱鬧的人間煙火,我們是其中一員,這就足夠讓人激動的了。名山大川似乎不再遙遠,社會以另一種方式把五湖四海的人們聚集在一起,雖然喧囂雖然疲憊,可是我們帶著興奮滿載而歸。這些足夠作為我們長久的談資,讓人回味幾個年頭。
傳統的旅行方式時間很短,跟隨旅游團高效但是不夠自由,很不過癮。于是,新的旅行方式快速涌現出來,一時成為時髦的風尚。
實現家庭旅行的,有各種自駕。車型大小不一,貴賤參差。城市SUV最普遍,經過小小改動就可實現日常生活和遠距離出行的雙向功能,經濟又實用,一般作為家庭旅行的第一選擇。有些條件充足的又注重舒適的家庭購置了房車,雖然,房車的利用率不高,養車停車都需要更大的花費,大概興致游玩幾年后可能會被二手轉讓,但是房車高大上的姿態總讓人羨慕不已蠢蠢欲動。
年輕的人群更喜歡深度體驗。酷愛戶外騎行的人偏愛自行車,這對體力意志力是一個不容小覷的挑戰。稍稍能省點體力的是摩旅,單人單車,既耗費一定體能又可以體驗自由自在的感覺。或是風雨吹淋或是沐浴陽光,人與自然親密接觸,路途中與同道中人交流經驗。年輕人的好奇探索之心以及獨立能力被極大的激發出來,他們實時記錄著沿途的風光和自己的騎行經歷,成為旅游線路上的一道靚麗的風景。
旅行點燃了人們的熱情,青春仿佛再次在每個人體內激活。
不論年齡,那一刻,我們一起在路上,放飛自我。
六我的泰山之旅
關于爬泰山,出門之前簡單看了一些攻略。與我而言,日出日落是不可錯過的景致,其它隨意。
看看車票,從經濟實惠方面,我們選擇的是一趟長時間的綠皮車,早晨兩點四十到達泰山站,有那么一點點早,五點景區開放。于是做好心理準備,五點紅門一開,就開始爬山。中間的兩個小時就躺在泰山景區服務站前小睡一會兒,然后吃早餐。
一大早天氣不熱,進山的道路兩旁栽滿了樹木,形成了一條林蔭道。前半程山勢較為平緩,臺階一級連著一級。空氣潮濕,有點發霉的味道,山路兩旁到處扔著空塑料瓶塑料包裝等垃圾,滿眼的臟亂似乎加重了腐臭的氣味。說實話,前半程的感覺不大好,身體也興奮不起來。索性爬一段歇一小會兒,不慌不忙也就不感到累。快到中天門時,看到有清潔工自上而下撿垃圾,上面的臺階兩側就顯得很干凈。有許多游人席階梯靠邊而坐,喝口水略略一歇,起身繼續向上。十八盤比較陡,臺階高且窄,爬行沒什么難度,需要消耗的是體力,如果不追求速度,大多數人都可以爬上去。我們用了四個半小時,最終到達天街。站在天街回望來時的山路,曲曲折折一望無際的臺階,竟然有些詫異,泰安城在遙遠的霧氣中若隱若現,紅門則隱沒在蜿蜒的道路盡頭。
我們站在高高的山巒之巔。
先去提前訂好的賓館,為省費用訂了床位,男女混住,公共衛生間,可以洗澡。我們先休息下來,睡了不到兩個小時,趕緊爬起來到天街吃飯,然后帶足水開始對山頂進行游覽。觀魯臺,碧霞祠,日觀峰,拱北石,氣象臺,巨型摩崖碑刻,玉皇頂,每一個角落都不放過。
再次放眼回望來時的山路,崎嶇悠長,爬上來時并不覺得很遠,只看到了眼前的臺階,一路不停的爬,一路只有臺階,真的有點枯燥。一但登上山頂,臨風四望,眼前開闊的視野瞬間打開了心房。遠處高大險峻的山峰,松石密布的空曠幽谷,巨石凸起的懸崖,夕陽慢慢沉入玫紅色的晚霞中,這一切構成了泰山壯麗的風景。“登泰山而小天下”,古人早已發現了爬泰山的意義,攀爬的枯燥痛苦,臨風俯視的暢快淋漓,先苦后甜的滿足。今天,人們還熱衷于拍照攝影留念。以險峰懸崖為背景,以落日晚霞為點綴,身姿或瀟灑或新酷或飄逸,人為山添加了靈動,山為人提供了背景,人與自然相通相融自得其樂。還有一群青年喜歡體驗夜爬泰山,綿延的階梯上星星燈火閃爍著,像一支螢火蟲特攻隊,儼然是泰山一景。成群結隊的人們登上山頂,他們租棉大衣席地露天而眠等待日出,不為省錢,只為那一份特殊的體驗。這些都為登山增添了更豐富的意義。
晚上八點多鐘,我們結束了當天的活動,找個連鎖店簡單吃了晚飯,回去匆匆洗個熱水澡躺下,雙腿酸困渾身疲乏,感覺自身的重量要拍扁骨骼,把困意竟然嚇跑了。大概磨蹭到十一點,迷迷糊糊地進入夢鄉,還未來得及夢見白天美麗的景致,我們就被“光光”的砸門聲驚醒,旅店有人負責叫醒看日出。掙扎著看看手機:三點五十,頭婚腦脹穿起鞋就走,沿著山邊已經匯集了一波人潮,朝著目的地默默向前涌動。沒多久,來到了一處懸崖邊,大家層次分明的或坐下或站立,等待日出的那一刻。認識的不認識的閑聊著,天邊漸漸泛起一絲紅暈,有一條云帶也慢慢被染上了顏色,一彎紅色的月牙一點一點拱上來,變成了半圓,大半圓,很快一整個圓圓的朝陽越上了云層。太陽完成了它新的一天華麗的亮相,為我們這次泰山之旅畫上了圓滿的句號。
七逃離
生活像一個城堡,外面的人絞盡腦汁地想擠進去,而里面的人千方百計地想逃出來。
某一天偶爾刷到一個話題,浙江有人大倒苦水:本地一到夏天悶熱潮濕渾身發粘,不開空調受不了;一到冬天陰風透骨,沒有暖氣,濕冷難捱。一些人曾經在夏季或冬季到過大連哈爾濱,那里空氣透徹氣候涼爽怡人。冬季室內有暖氣,出門能夠滑冰滑雪,更不必說好貓冬。一些人蠢蠢欲動要在東北買房養老,發評論說,鶴崗房價物價低醫療條件還湊合,哈爾濱房價物價相比蘇州等地更便宜,醫療條件沒的說也可以考慮,實在嫌遠可以考慮威海附近,至少夏天不很熱,離浙江近。
看到這里我暗笑不止,這正是我這幾年來腦子里一直在盤旋的執念。東北植被茂密,夏天空氣新鮮氣候涼爽,可時間短暫啊,而冬季寒冷并且時間超長,雖然室內有暖氣,可總不能悶在家里,況且暖氣可不是免費的。一直心心念念想在偏南方的地方有個窩,一年四季想上戶外活動隨時可去,長時間憋在家里,那個感覺像是在坐牢,總有一股想逃離的沖動。
年頭久了,我漸漸的理解了俄羅斯人北歐人對于到溫暖地方度假的向往。人和植物在這一點上沒有什么不同,陽光是萬物生長的動力,不僅僅是在生理上,更是在心理上。生命對溫暖,對光明的渴望深深地根植在自己的基因里。據調查統計,北歐患抑郁癥的人最多,尤其是在芬蘭,抑郁癥患者居世界之首。在影視劇里,我們常常能看到寒冷地帶的居民在閑暇時喝的酩酊大醉,就像《白日夢想家》里所展現的,剛剛喝完一瓶白酒的人敢駕一直升機載著你去追一艘海船,這對他來說只是稀松平常的事。酒不僅僅可以用來驅寒,還可以麻痹神經,讓自己快樂。酒是忘憂的良藥。
我的理想的養老之地可不在東北,以前我這么認為,現在依然這么認為。
正是,熟悉的地方缺少風景,熟悉的地方到處有不利因素,熟悉的環境讓人沉悶,以至于看多了竟然有點不能忍受。是什么時候我們對自己的“好”變得熟視無睹呢?是什么時候我們變得對自己如此挑剔了呢?我們總是在追求新奇,不斷地探索讓我們獲取更多,占有更多,這樣就更接近完美。遠方的風景像磁鐵一樣牢牢地吸引著人們,那里有詩,有畫,有神奇的東西。我們長了一顆不安分的心,時時刻刻都在準備著逃離,或者說是想奔赴遠方。
我在這里看著那里,你在那里看著這里。“我”是你眼中的風景,“你”是我腦海中神往的地方。真正到了可以互換環境的那一天,心理會不會滋生出一絲落寞呢?一切不過如此。其實,我們在相互折磨。
八觀民俗館后記
省博參觀完之后,又想起還有一個市博,相較于文物古跡,石家莊市博的競爭力遠遠跑輸,但它的一個民俗展館給我留下了深刻印象。
就是關于民間生活場景和生活器具的展館。
進門左側是一片人造麥地,麥穗齊刷刷的,已經泛黃,有一仿真老農皮膚黝黑衣服很舊掄起鋤頭正在地頭摟草。
緊挨著田邊的是一架表層斑駁的木質水車,一個平行于地面的木齒輪與一個豎直的齒輪交叉,撥動一下,水車就會咕嚕嚕旋轉,是用腳踩踏帶動的。旁邊有一眼水井,轆轆伸出手柄,架上纏繞著麻繩,末端綁著一只木桶。
橫向擺放著兩方石磨,都是整塊石頭制作,磨盤上留有細密的刻痕。第一磨盤較小,該是普通小農之家使用的。第二方石磨很高大,磨石圓滾成柱狀,下方平躺一輪巨大的石磨盤。盤是由整個一塊花崗巖制造,中心鑿一眼孔,而磨石是一塊漢白玉圓柱,石質光滑泛著微光,柱心穿著一根早已腐朽的木棒。這方石磨體型巨大材質優良,大概是富有的地主家使用的吧。
再往右邊走,南向是一排幾間磚土房舍。
第一間靠墻正中擺放著一個長方木桌,桌上有瓷瓶茶壺等物,兩邊各一把明式官帽木椅,像是一間客廳。
第二間鋪著一方大土炕,炕上左手立著一組發舊的木柜,炕中間有一方矮小的木桌,右側坐著一個仿真的農婦,著一身粗布衣褲,一條腿盤坐在炕沿上,手里拿著針線活。
第三間是廚房,左側靠墻是一個泥土灶臺,黑黢黢的臺上坐一口大鐵鍋,旁邊立一口黑陶瓷水缸。
第四間是個鐵匠房,泥土灶火,鐵砧臺,鐵錘頭,鐵火鉗等器具散置于地面。
第五間放著各種農具,鋤頭鐵鋸繩索各種雜物大小不一,或掛在墻壁上或堆放在墻根。
東面方向,露天擺放著木紡車,木織布機,木質粗糙盡顯本色,織布機上搭著半匹粗布,一副塵封已久的樣子。
這些普通的農家用具在我小時候,有些在農村見過,有些是在影視劇中見過,是農村人重要的生活生產用具。
房子前方停放著一輛紅漆小木車,圓弧拱頂包著布,三面長條閣窗,兩側車輪比較大,輪子上包著鐵質輪轂,有輪胎樣的齒牙。車子做工精細,應該是出行用的,跟電視劇《喬家大院》里展示的一模一樣,想必也只有富戶人家才可以用的起。
一輛大車沒有油漆,木頭已經開裂,車轅長而且粗壯,車輪更大更高,木輪同樣包著鐵質輪轂,齒牙非常明顯,已經銹跡斑斑。看樣子像是載貨物的車子,是運輸貿易的專用工具。朽壞的木紋和掉渣的鐵銹向后來者講述著自己久遠的歷史。
還有一頂轎子,木質框架,通體暗紅色,半新不舊的,看不出使用者的性別。頂部圓弧攢尖,邊緣圍著紅色的帳縵,吊著穗子。車身上半部是隔窗,有繪花玻璃,下半部用繡著龍鳳的布匹遮擋的嚴嚴實實。如果有身份的人外出不用,小姐出嫁倒是也可以用用的。
現在這些物品已經遠離人們的視線,如果在影視劇中看不到,也只有在博物館里可以看到了。那時候人們的生活方式是如此原始艱苦,辛苦勞作只為溫飽。新的時代取代了舊時代,工業化徹底改變了人們的生活。如果一個女子生活在那個時代,出嫁時坐一回花轎風光一下,隨后就得開始整天圍著灶臺,坐在紡車前,織布機上,炕沿上,日日夜夜,不停地為溫飽操勞一生。像父母輩一代還有祖父母一代,生活中到處是說不盡的艱辛與無奈。他們是怎么挺過來的,是怎么把我們養大成人的?他們經歷的苦難我們真正理解了嗎?當我們有時對他們發出埋怨時,他們該怨誰呢?誰又能為他們的人生負責呢?
我多么慶幸自己生活在一個新的時代,衣食無憂,享受著太平盛世的榮光。有祖父母父母那一代人的付出作為鋪墊,還有我們這代人的努力,一點一滴共同創造了這個世界。
他們的人生是有價值的,雖然是在那段艱苦的歷史時間里,他們只是蕓蕓眾生中的最不起眼的一員。
九再憶泰山之旅
以往對登山樂趣的理解,一是登山的過程,先是經歷了辛苦流汗,克服了自身的惰性,從而挑戰了身體和意志,獲得了掌控感和滿足感。二是在山頂俯視四周時,視野打開心胸打開,被壯闊風景沖擊時的催生出了愉悅感。
“岱宗夫何如,齊魯青未了。造化鐘神秀,陰陽割昏曉。蕩胸生曾云,決眥入歸鳥。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當年我們的大詩人杜甫已經把游人的心態刻劃得淋漓盡致。
現代人登泰山的活動則衍生出新的內容:匯集入茫茫人海之中,與涌動的潮流共同經歷一場奔赴,在他人身上尋找自我,尋找共同。在這場湊出來的熱鬧中,年輕人快速找到了自己的伙伴,他們熱切交流著各自的經歷,講述途中的奇人趣事。他們聚在一起一同看日出日落,甚至一起唱同一首歌。有些青年竟然抗著一面紅旗,到達頂峰之后把旗子插在巖石間,迎風飄展的紅色吸引著年輕的生命,大家漸漸匯聚在這里。曾經是陌生人沒關系,在旅行途中,在這里,相逢即相識。鮮活的生命激揚的青春在旅行途中再次被激發。
夜爬泰山也是這樣的相遇。
我忍著十幾個小時的疲勞,在夜晚回到天街上,看到密密麻麻的人群靠護欄席地而臥,每個人都租了墊子和棉大衣,大多數是年輕人,也有母親帶著半大的孩子。天街上熱鬧的景象像是趕集,人們嘰嘰喳喳,有吃夜宵喝飲料的,有談天說地的,有刷手機錄視頻的。一個女兒吃一口烤香腸然后舉到媽媽嘴邊,媽媽咬一口,兩人共同吃著笑著。我小心翼翼地往前摸索尋找山邊的護欄,想看看山谷里登山階梯上的人流,可總是苦于無處下腳,無法靠近。索性,我拖著疲憊酸軟的雙腿走向南天門。剛下到南天門,就看到迎面撲將而來的人群,大呼小叫的,氣喘吁吁的,連蹦帶跳的,大人、孩子、青年、學生,個個手里不是一盞燈就是一部明晃晃的手機,在跨越最后一個階梯時一躍而起,沖進南天門。向下望去,盤山而上的階梯上滿是燈火,像一支看不到頭的螢火蟲隊伍,蜿蜒曲折延伸到山腳下,最終隱沒在黑暗中。這一條燈的河流星火閃爍,不正是生命的能量奔涌的痕跡?
登山,不再是僅僅為了欣賞自然風景,不同的人不同的事也成為大自然中獨特的景致,大家更享受沉浸在這種氛圍里。
這熱鬧的氣氛感染住我,仿佛自己瞬間回到了青春歲月。
年輕真好,如果歲月無情,那么就讓自己的身體心靈變得年輕,保持一份熱情,保持一份好奇心,學習新鮮的事物,體驗不同的情感,那么,我們的生命內容越加飽滿,生命的寬度和長度得到延展。
我想,這就是我認為的生命的意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