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兜兜轉轉,未能了卻的遺憾,終究還是會再見。
秦桑沒想到,那個離開了十幾年的人,那個,終于在心底被她徹底埋葬了的人,有一天會活生生的再次出現在自己的面前。掛著從前那張讓她無力沉淪的笑顏,站在人流攢動的夕陽下。陽光灑落在他的發梢,略微背光的臉仿佛被一襲黑紗遮蓋,看得并不怎么清晰。就如,他們最初初遇的那一天一樣。
恍惚間,秦桑只覺得耳畔似乎想起了歲月的齒輪生澀轉動的聲音。這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的一十八載光陰,在短暫的呼吸停滯后如走馬燈般在腦海里翻騰了起來。甜蜜的、酸澀的,懵懂的、無措的,決然的、無助的。所有的記憶,又在涌出的同時被急速的擠壓、坍塌,直至只剩下眼里的茫然。
秦桑有些茫然的盯著眼前這個熟悉又陌生的男人,十八年了,曾以為再也不會出現的人,如今驟然出現在眼前,秦桑只覺得眼前的一切都變得極不真實。曾無數次在夢里幻想過的情形,曾無數次設想過的重逢,如今真真實實的發生在眼前,秦桑卻只覺得錯愕,還有一絲絲的惶惑和慌亂。
“李雪,好久不見!我,回來了!”
在男人伸手的瞬間,秦桑下意識向后倒退了兩步。意識到男人眼里一閃而過的尷尬,秦桑囁嚅了半天的嘴角終于擠出了一句零碎的問候:
“你,你好!”
“多年不見,你,過得還好嗎?”
“不好意思,您認錯人了。我不叫李雪,我叫秦桑!”
身體不受控制的微微有些顫抖,秦桑努力讓自己仰起頭直視著男人的眼睛。卻不想,眼淚卻先一步謊言涌出了眼眶。嘴角不受控制的抖動著,讓秦桑努力想要控制的情緒面臨崩潰的邊緣。
有些懊惱的用力拭去臉上的淚珠,秦桑在瞥見男人試圖想要靠近的意圖時,身體不斷向后退。一面退,一面望著男人凝固住的笑臉,不停搖頭:
“你別再過來了!真的,別再過來了!”
“李雪......”
許是出于憐憫,朦朧的淚眼間,秦桑仍舊看到了男人眼里的那一抹疼惜。疼惜!呵!只可惜,曾經哪怕只是憐憫,哪怕只是同情,秦桑也愿意放下一切的自尊和驕傲,只要能夠陪在他身邊。盡管,那些自尊和驕傲廉價的根本入不了男人的眼。可那時候,也已經是秦桑所能擁有的全部了。
秦桑其實心里對于這個突然出現的男人并沒有太多的感覺,可是那眼里的淚珠卻像是有著自己的意志,無論秦桑如何努力,卻始終沒辦法讓它們停下向外涌出。
“抱歉!沒有如你期待的那樣不管不顧的撲進你的懷里痛哭流涕、互訴衷腸;也沒能如我最后選擇的那般決然轉身、視如陌路。我,我真沒想要哭!我就是,奇怪了!呵呵,我這是......”
秦桑一面笑著,一面用力擦拭著臉頰和眼角的淚水。那些原以為早已不再疼痛的傷口,卻原來還是會隱隱作痛。深呼幾口氣,秦桑努力扯起一抹笑來:
“本來想裝作不認識走過去算了的,沒想到,到底還是沒裝成功!呵呵!啊,我,過得挺好的!有了自己的房子、車子,還有了個兒子!我,一切都挺好的!真的!”
“你,結婚了?”
聽到秦桑有了兒子,金炫臉上的表情明顯一怔。許是下意識里仍覺得眼前的女人仍是當年那個懵懂不知世事、做什么都喜歡依賴著他的小姑娘,卻不想,那個曾愿意不顧原則、不分對錯,不計得失也要選擇陪在自己身邊的小丫頭,居然已經成了一個母親。
秦桑只沉默著,沒有回答。而在金炫看來,這本身就是一種回答。
“沒想到,當年那個總喜歡黏在我身邊的小丫頭,現在也做了媽媽了!呵呵,還真是歲月不饒人啊!”
“是啊!十八年了!時間過得真快!我是真的沒想到,這輩子居然還能再見到你!嗯,這些年你應該也過得不錯吧?挺幸福的,對吧?”
見男人略有些僵硬的點了點頭,秦桑盈在眼眶里的淚珠奇跡般的就那么停止在了眼眶。努力扯起嘴角,秦桑抿了抿唇,不知道還應該繼續說些什么?索性就什么都不說了。
“那個,我兒子還在家里等我。不好意思,嗯,再見!”
說著,也不等金炫再開口,隨即轉身快步離開。身后傳來的呼喚聲此時于她來說,更像是催促,金炫越是喊她,她走的越快。直到手臂被人從后面拉住,幾乎是反射性的,秦桑腰上施力,一個有力的過肩摔將男人直接摔懵。
看著滿臉不可思議甚至可以說還帶著幾許驚懼的金炫,秦桑張了張嘴,在眾人的驚呼聲下急忙扶起金炫。摸了摸鼻頭,秦桑的兩只手一時不知該放在哪里:
“我,說了不要追上來了嘛......”
聲音越說越小,正常人的耳力根本不可能聽得到。金炫從一開始的震驚中終于回身,尷尬的不停說著沒事的同時,身體還是下意識的向后微微退了退:
“沒,沒想到,你還學了跆拳道!”
“防身嘛!總得給自己一點安全感!那個,你,沒關系吧?”
秦桑知道自己剛才的力道,身體砰一聲撞擊地面的聲音以及金炫忍不住的悶哼全都實實在在的昭示著秦桑那一下摔的有多重。看著明顯臉色都有些變了的金炫,秦桑多少有些后悔了。要是剛才不那么著急著離開,要是下手不那么重......
“秦小姐,好巧,今天又碰面了!”
沒等金炫捂著胸口放聲咳嗽,王向陽的聲音不緊不慢的自身后響起,聽得秦桑太陽穴忍不住突突直跳。得,一個還沒送走,又來一個!
“王先生!還真是,‘巧’啊!”
皮笑肉不笑的和一臉燦笑的王向陽打了個招呼,如果可以,秦桑非常想在最近的路面找出一個縫隙來直接鉆進去,打死也不出來。
“小雪,這位是......”
沒等秦桑介紹,王向陽非常友好的對著金炫伸出友誼之手,做起了自我介紹:
“你好!王向陽,是秦桑兒子的父親!”
曖昧不明的一句讓人牙疼的自我介紹,讓秦桑的太陽穴越發跳的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