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這個時間線上，蘇木如實交代了，甚至在蘇木的行車記錄儀上還可以看到他拎著小鋤頭急匆匆跑回車上再從車上拿了毯子往林子那邊走的畫面。

黎茉親自帶隊去了案發地附近，人可以說謊，但痕跡不會，該是什么樣就是什么樣。

小鋤頭在樹干上鑿過的痕跡、繩索摩擦的痕跡、樹上踩踏過的痕跡、地上拖拽過的痕跡……一一跟蘇木的口供對上了。

孫蔭那邊也給出了蘇木人際關系調查的結果——蘇木跟馮林音私底下是完全不認識的。

風在耳邊呼呼作響，黎茉盯著海浪，忽然睜大眼睛轉頭看向許彥澤，“漲潮退潮的實驗做了嗎？”

許彥澤立即點頭，“這邊正好有個科研項目，記錄過潮汐變化，死者被發現的那個位置被淹沒大概是早上七點半，跟死者的死亡時間是對得上的，頭兒，你說這起案子會不會就是意外??？”

黎茉搖頭，神情肅穆了幾分說：“先查?！?/p>

死者當時牢牢卡在那個位置，如果利用潮汐制造不在場證明也是很簡單的事情。

從死者上吊被人發現放下來，到她卡在礁石縫里等待黎明這段時間到底發生了什么？

還有蘇木口中那個來接馮林音的男人真的存在嗎？

手機在口袋里響了起來，她拿起來看，是余外打過來的。

她差點都要忘記分派給他的任務。

“喂，有發現嗎？”黎茉將電話接起來。

余外輕咳出聲，語氣有些猶豫地開口：“有，二樓就是家書店，我們調取了書店的監控，發現死者生前在這里見過一個男人，兩個人、兩個人大概說了幾分鐘的話?！?/p>

黎茉正想說把這個男人找到帶回去問，緊接著就聽到余外焦急的聲音：“這個人你也認識！”

許彥澤這時正好從邊上興致沖沖地走過來，沒注意到黎茉在打電話，神秘兮兮地開口：“姐，你猜我在那邊碰到了誰？”

“你男朋友，林書卿！”

“你男朋友，林書卿?！?/p>

兩道聲音重合，黎茉腦子里如同被撞響的鐘，嗡鳴片刻眼底清明起來，回身看去，撞進林書卿眼底。

林書卿在跟沈煦取攝影機，他主要負責記錄，收集得差不多的時候遠遠看見一群人在那里忙活，緊接著他就看到了黎茉。

她皺著眉頭在工作，打電話壓低聲音不知道在說什么，還是許彥澤先發現了他跟他打招呼。

林書卿沒想著過去，她向來在意工作，這個時候去打擾她只怕她會不喜，但是私心又念著只是說一句話應該可以的吧？

他只是這么想著，還沒有任何行動，就看見她轉過頭，直直地望過來，眼底是他看不懂的詫異和深沉，甚至……有一絲戒備。

林書卿僵在那里，遲遲沒有動作，最終只是動了動唇。

“黎茉——”他的聲音很輕。

黎茉擰眉走過來微微抬頭看著他。

沈煦從后面探頭，沖她揮手笑，“你好啊，黎大隊長?！?/p>

黎茉禮貌性地笑笑：“你好?！?/p>

沈煦說：“你們在這查案子嗎，我們在這收集攝影機的?！?/p>

“嗯。”黎茉看了眼他手上的內存卡，“有什么線索可以提供給我們，不知道你的攝影機會不會拍到我們的案發地?！?/p>

沈煦眼睛一亮，樂呵呵開口，“嘿，還真說不定呢?！?/p>

黎茉還欲再說什么，手腕被一雙手拉住，溫熱掌心包裹了一圈，格外干燥有力。

她轉過頭就看到了林書卿略帶哀求的目光，定了心神，偏頭彎唇：“那麻煩跟我們合作一下吧，這個案子很棘手，如果沒什么機密內容，可以把內存卡帶去局里看嗎？”

這些攝影機主要就是為了記錄觀城區這邊特有的一種哺乳動物和稀有鳥類棲息繁衍，還有一些比較珍貴的植物，倒也沒有很機密的地方。

沈煦說：“可以啊，不過我還有兩個地方的內存條沒取下來，到時候跟你們一塊走?！?/p>

“許彥澤！”黎茉回頭叫人，唇角帶著溫和的笑意，“你幫沈教授一起去取內存卡，這邊路不好走，兩個人有照應——林書卿我就先帶走了?！?/p>

沈煦笑了笑表示理解，但許彥澤沒理解，一步三回頭看向黎茉，直到她干脆利落地帶著林書卿離開剛剛的地方。

“怎么，你喜歡林書卿女朋友？”沈煦見狀問出口。

許彥澤被嚇到一樣，連忙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還不忘注意腳下，立即辟謠道：“我有女朋友，我就是覺得奇怪，以前我們隊長從來——”

從來不會在工作時間主動去處理私事的，今天很奇怪。

他戛然而止沒有繼續說，而是輕而易舉地轉移話題，“在哪呢？”

“啊，就在前面！”

林書卿坐在黎茉的副駕駛轉頭盯著她，黎茉沒了剛剛溫和的笑意，微微擰眉，也不去看他，直截了當地問：“你是不是認識馮林音？”

林書卿怔然，別過頭直直望著前方，似乎不愿意提起，但停頓了幾秒還是開口承認：“認識?！?/p>

“你是不是在案發的前一天，也就是十三號見過馮林音?！?/p>

聞言，他手指微微曲起，動作僵在那里，沉默好半天才看著她道：“見過。”

“那你為什么騙我十四號才回家？”黎茉微微瞇眼，唇角的弧度透出幾絲冷意，“林書卿，十三號晚上，你在哪里，做了什么？說清楚。”

林書卿坐得很端正，垂著頭不知道是在掙扎還是斟酌用詞，最后還是沉默。

他想說他沒騙她，他當時回應她的時候也只承認了他讓攤販預留了排骨，沒承認她前半句說的剛下飛機。

但他自己也知道，這是詭辯，他在這件事上的確是對她有所隱瞞。

黎茉看著他這幅沉默不語的樣子就覺得好笑，和死者見面閉口不談，這會兒在這里表現什么做錯事的小孩？

“林書卿！”黎茉叫他的名字，每個字都加了重音，像是在敲打他，表情也徹底冷了下來，“我現在不是以警察的身份問你，你能不能說？”

黎茉面上連最后的笑意都沒有了，就這么掀眼看向他，語氣相當平靜，就像她之前審問嫌疑人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