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格沃茨特快的鐵皮車廂被午后的陽光曬得發燙，空氣里飄著烤香腸與黃油啤酒混合的甜膩氣味。

言予檸縮在靠窗的角落，懷里的山楂木魔杖盒硌得肋骨生疼，指腹無意識地摩挲著盒蓋邊緣的木紋。

那是奧利凡德老先生用銀刀刻下的細小防御符文，據說能讓魔杖更貼合使用者的魔法波動。

她對面的低年級女生正舉著巧克力蛙卡片尖叫，卡片上的鄧布利多畫像沖她眨了眨眼。

言予檸羨慕地看著那女生自在的樣子，悄悄把帆布鞋往座位底下縮了縮。

【速速鞋】的淡藍色鞋帶又松了，鞋跟處海格貼的防滑貼卷著邊，硌得她腳心發癢，卻不敢低頭系。

剛才試圖彎腰時，背后玩家的議論聲像細小的針，扎得她后頸發麻。

“看那個穿牛仔褲的NPC，從上車就沒動過，怕不是卡模型了。”

“聽說她在古靈閣反彈了‘粉身碎骨’咒，防御拉滿但智商為零？”

“別瞎說，我剛才看見她偷偷啃南瓜餡餅，腮幫子動得像倉鼠，細節做的挺真。”

言予檸把臉埋得更低，額前的碎發遮住大半視線。

車廂連接處傳來金屬碰撞的脆響，有人推著餐車經過，銅壺碰撞的聲音讓她想起古靈閣妖精的尖笑。

她攥緊魔杖盒，指甲掐進掌心。

這是現實里緊張時的習慣，淮月總說她一害怕就像只攥緊爪子的貓。

突然，過道里的喧鬧聲像被掐斷的磁帶般戛然而止。

一雙擦得锃亮的黑皮鞋停在她座位旁，銀灰色的長袍下擺掃過她的帆布鞋。

言予檸的肩膀瞬間繃緊，【絕對防御】像層薄冰，在皮膚下游走，帶著熟悉的溫熱感。

“喲，這不是海格撿來的麻瓜鄉巴佬嗎？”

德拉科?馬爾福的聲音像碎冰劃過玻璃，他用魔杖挑起她散落在肩的頭發。

“穿成這樣就敢上霍格沃茨特快？你媽媽沒教過你巫師和麻瓜的區別？”

他身后的克拉布和高爾發出粗啞的笑。

言予檸的手指猛地絞緊衣角，白T恤的小熊圖案被揉得變了形。

她想說“我不是麻瓜”，可舌尖像被施了“鎖舌咒”，只能死死盯著自己牛仔褲膝蓋上的破洞。

那是今早穿【速速鞋】時被車門勾的，線頭此刻纏在指縫里，越扯越亂。

“馬爾福，你太過分了！”

斜前方傳來哈利的聲音，他把《魔法藥劑與藥水》往桌上一合。

“她是我們的同學。”

“同學？”馬爾福嗤笑一聲，彎腰湊近言予檸，薄荷煙味混著香水味撲面而來，“一個連巫師袍都買不起的麻瓜種，也配當你們的同學？”

言予檸腦子里“嗡”的一聲，身體比思維先做出反應。

她猛地蜷起膝蓋，像只被踩了尾巴的貓，順著座椅滑進了桌子底下。

“砰！”

后腦勺磕在桌板的瞬間，她聽見自己的心跳撞在鐵皮車廂上，發出悶悶的回聲。

【速速鞋】的鞋跟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聲響，淡藍色的鞋帶從桌布底下露出來，像條不安分的小蛇。

“噗——”羅恩沒忍住笑出了聲，又趕緊捂住嘴，肩膀卻還在一抽一抽的，“抱歉……你這姿勢，真像我家被嚇到的金絲雀，恨不得把自己縮成個絨球。”

車廂里爆發出一陣哄笑，其中夾雜著相機快門的“咔嚓”聲。

言予檸把臉埋在膝蓋里，指尖摳著桌布的流蘇，聽見玩家們壓低的議論透過布料滲進來：

“臥槽！NPC卡進桌底了？這BUG絕了！”

“你看她蜷成那樣，耳朵紅得快滴血了，這細節比主線劇情還真！”

“之前誰說她是數據塊的？哪有數據會因為被罵鉆桌子的？我賭十加隆她是真人！”

“+1，你看那只露在外面的帆布鞋，鞋帶都纏成亂麻了，NPC的程序才不會這么寫實——”

馬爾福的笑聲尤其刺耳，像玻璃碴子在鐵板上刮：“果然是低等麻瓜，只會躲起來。”

“馬爾福！”赫敏的聲音帶著怒氣，羽毛筆被她攥得指節發白，“你再不住口，我就用‘除你武器’把你的魔杖扔出窗外！”

言予檸在桌底縮得更緊了。

陰影里彌漫著灰塵和餅干碎屑的味道，讓她想起小時候躲進衣柜的安全感。

可這次不一樣，外面的每一聲議論、每一次快門聲，都像細小的石子砸在心上，雖然不疼，卻震得她指尖發麻。

她偷偷抬眼，看見桌布垂下來的流蘇在晃，像一道道小小的簾子，把她和那個充滿嘲笑的世界隔開。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只骨節分明的手突然伸進陰影里，掌心朝上，像在邀請一只受驚的小動物。

“出來吧，”哈利的聲音隔著布料傳來，帶著點刻意放柔的暖意，“他走了。”

言予檸猶豫著伸出手，指尖剛碰到哈利的掌心，那層緊繃的神經突然松懈下來。

她被輕輕拽了出來，頭發亂糟糟地翹著，額角還沾著根桌布的流蘇。

羅恩正拿著塊巧克力蛙逗她，包裝紙在陽光下閃閃發亮：“來一塊？甜的能蓋過壞心情，我媽說的。”

赫敏用銀質梳子幫她理順頭發，梳子齒碰到她發燙的耳朵時，她瑟縮了一下：“別理馬爾福，他就是嫉妒你有特殊天賦。你看，你的盾剛才自動彈開多快，比我的‘盔甲護身’還靈。”

“真的嗎？”言予檸小聲問，指尖還在發顫，“我好像……真的很笨。”

“才不笨，”哈利把掉在地上的魔杖盒撿起來遞給她，盒蓋上沾著的灰塵被他用袖口擦了擦，“你鉆桌子的時候，耳朵紅得像櫻桃，城堡里的魔法畫像都做不出這種表情。”

窗外的陽光突然變得很亮，透過玻璃照在言予檸的手背上，暖融融的。

她低頭看著自己的帆布鞋，【速速鞋】的鞋帶果然纏成了死結，像團亂糟糟的毛線。

玩家們還在車廂連接處探頭探腦，相機的綠光時不時閃過，可那些“NPC”的議論聲，好像沒那么刺耳了。

當火車駛進一個隧道，車廂瞬間陷入黑暗時，言予檸的【絕對防御】又悄悄展開了。

這次不是透明的，而是泛著淡淡的粉。

她感覺到哈利和羅恩往她身邊湊了湊，赫敏的卷發輕輕蹭過她的胳膊。

在徹底的黑暗里，她突然覺得，鉆桌底好像也沒那么丟人。

至少，這證明她會害怕，會窘迫，會像個真正的女孩一樣，想找個地方躲起來。

而這些，是那些被設定好程序的NPC，永遠不會有的情緒。

隧道盡頭的光涌進來時，她看見自己映在車窗上的影子：

頭發凌亂，耳朵通紅，嘴角卻偷偷翹了起來，像顆剛被剝開的、有點酸又有點甜的糖。

玩家論壇的熱帖《驚！NPC竟因被罵鉆桌底，行為逼真度引發全服爭議》已經蓋到了99樓，其中最高贊的評論附了張她蜷在桌下的照片，配文：“這慫樣，比我那怕被老師罵的弟弟還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