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林邊緣的空氣總帶著股潮濕的泥土味，混雜著不知名野花的甜香。

言予檸踩著【速速鞋】，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

這雙鞋在平地上還算輕快，到了滿是枯枝敗葉的林地，卻總讓她有種要崴腳的錯覺。

“就在前面的clearing（空地）。”

小星的聲音從前面傳來，她手里拎著個錫制采集罐，發梢的紅色挑染在樹蔭里像團跳動的火苗。

“曼德拉草幼苗要趁月光沒完全褪去時挖，不然會尖叫到震破耳膜。”

言予檸攥緊了山楂木魔杖，杖身的溫度比平時略高些。

這是她第一次參與教學任務之外的活動，昨晚淮月聽說她要跟小星來禁林，把一包檸檬硬糖塞進她兜里。

“遇到事就吃糖，甜味能讓你的盾更穩?！?/p>

穿過最后一片榛子樹叢，眼前果然出現塊圓形空地。

月光透過樹冠的縫隙灑下來，在地上織成銀色的網，幾株帶著紫色花苞的幼苗正從土里探出頭，葉片上的露珠像鑲嵌的鉆石。

“就是這個，”小星蹲下身，從背包里掏出副耳塞，“戴上這個，挖的時候動作輕點。”

言予檸學著她的樣子把耳塞塞進耳朵，指尖剛碰到冰涼的金屬塞子，地面突然輕微震動了一下。

“怎么回事？”

她的聲音有點發緊，【絕對防御】下意識地在身側泛起淡光。

小星也皺起眉，剛要說話，空地邊緣的灌木叢突然“嘩啦”一聲炸開。

無數根墨綠色的藤蔓像活過來的蛇，帶著倒刺的尖端直指她們，最前面那根已經快纏上小星的腳踝！

“小心！”

言予檸幾乎是憑著本能喊出聲，透明的護盾“唰”地展開，比平時任何時候都要迅速。

“啪”的一聲脆響，最先襲來的藤蔓撞在盾上，被彈出去老遠，纏在旁邊的橡樹上。

可更多的藤蔓從四面八方涌來，像張密不透風的網。

它們撞在護盾上，發出雨點般的“噼啪”聲，整個屏障都在微微震動，泛著不安的白光。

“是失控的魔鬼藤！”小星的聲音透過耳塞傳來，有點模糊卻帶著急意，“它們平時很溫和，今天怎么……”

她的話沒說完，因為整個人突然往前踉蹌了一步。

剛才后退時踩到塊松動的石頭。這半步讓她的肩膀露出了護盾范圍，一根藤蔓抓住機會，帶著倒刺猛抽過來！

“往這邊挪一點！”

言予檸的心臟像被一只手攥緊，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做到的，只覺得胸口一陣發燙。

腦子里清晰地冒出個念頭：把盾往小星那邊推一點。

下一秒，那層透明的屏障真的像被風吹動的肥皂泡，“嘭”地往右側挪動了半尺，恰好將小星完全罩住。

藤蔓抽在盾上，震得言予檸指尖發麻，卻沒傷到小星分毫。

“謝謝！”小星站穩腳跟，舉起魔杖大喊，“火焰熊熊！”

橘紅色的火苗從杖尖竄出，燎到最前面的藤蔓。

魔鬼藤發出類似尖叫的嘶嘶聲，攻勢明顯減緩了些，但依舊源源不斷地涌來。

言予檸緊盯著護盾邊緣，額頭上滲出冷汗。

控制護盾移動比她想象中累得多，像用意念推著一塊浸了水的海綿，每動一寸都要耗費巨大的力氣。

她能感覺到護盾的光芒在變暗，剛才擴張時的暖意漸漸被冰冷的疲憊取代。

“你的盾快撐不住了！”小星的火焰逼退一波藤蔓，回頭看見屏障上泛起的裂紋，急得大喊，“我來斷后，你先撤！”

“不行！”言予檸想也沒想就反駁，指尖的山楂木魔杖突然發燙，像有股新的力量涌進來，“再堅持一下！”

她深吸一口氣，試著把注意力集中在“范圍”上。

不是單純地擴大，而是根據藤蔓的攻擊方向靈活調整。

左邊的藤蔓多了，就把盾往左側加厚半寸。

右邊有空隙，就稍微收緊些節省魔力。

這個過程很生澀，像初學走路的孩子在跌跌撞撞，但那層屏障確實在跟著她的意念緩慢移動，像個會呼吸的活物。

“就是現在！”小星突然指著空地中央，“它們的根莖在那邊！用‘四分五裂’！”

言予檸的魔杖幾乎是自動抬起，她甚至沒來得及多想咒語，就聽見自己喊出：“四分五裂！”

一道白光從杖尖射出，精準地擊中魔鬼藤根部的泥土。

藤蔓群像被抽走了骨頭，瞬間癱軟下去，墨綠色的葉片迅速枯萎，轉眼就變成堆灰黑色的枯枝。

護盾“唰”地消失了。

言予檸腿一軟，差點坐在地上，幸好小星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摘下耳塞后，林間的寂靜顯得格外清晰，只有兩人粗重的呼吸聲在空地里回蕩。

“你的手在抖，”小星看著她發白的臉色，從背包里掏出瓶南瓜汁，“快喝點這個，補充魔力。”

言予檸接過瓶子，指尖的顫抖停不下來。

她剛才竟然真的控制了護盾，那個只會被動反彈攻擊的【絕對防御】，居然能跟著她的想法移動。

這個認知讓她心臟砰砰直跳，比剛才被藤蔓圍攻時還要激動。

“剛才……謝謝你，”小星的聲音帶著點不好意思，“要不是你把盾挪過來，我肯定被倒刺劃傷了?！?/p>

她蹲下身查看那堆枯萎的藤蔓，突然“咦”了一聲。

“這里有被施過咒的痕跡，難怪會失控?！?/p>

言予檸湊過去看，藤蔓的根部果然殘留著淡淡的黑氣，像被墨水污染過的水漬。

“是黑魔法嗎？”

“不像，更像失敗的生長咒?！?/p>

小星用魔杖撥了撥枯枝。

“可能是哪個學生在這里練手，把藤蔓的生長激素弄紊亂了?！?/p>

她站起身，拍了拍言予檸的肩膀。

“不管怎么說，幸虧有你?！?/p>

“幸虧有你”這四個字像顆小石子，投進言予檸的心湖，漾起圈圈漣漪。

她低下頭，看著自己還在微微發顫的手，突然覺得這雙手好像也不是那么沒用。

它們能握緊魔杖，能展開護盾，還能在同伴需要時，讓那層屏障往該去的地方挪一點點。

“曼德拉草還挖嗎？”她小聲問，聲音里帶著點自己都沒察覺的期待。

“挖！當然挖！”小星重新戴上耳塞，遞給她一把銀質小鏟子，“就當剛才是額外的實戰訓練了?！?/p>

月光漸漸隱去，天邊泛起魚肚白。

言予檸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用鏟子刨開泥土，看著曼德拉草那小小的、酷似嬰兒的根須。

小星把采集好的幼苗放進錫罐，密封時突然說：“下周有堂草藥課要解剖毒觸手，教授說最好組隊，你……”

“我可以，”言予檸搶在她前面回答，說完才發現自己的聲音有點太急，耳朵頓時發燙，“如果、如果你不介意的話?！?/p>

小星愣了一下，隨即笑起來，露出兩顆小虎牙：“當然不介意，有活體防御塔在，我求之不得?！?/p>

回程的路上，陽光透過樹葉灑在兩人身上，暖洋洋的。

言予檸踩著【速速鞋】，腳步比來時輕快了些，淡藍色的鞋帶不再拖在地上，而是被她系成了個緊實的蝴蝶結。

她摸了摸兜里的檸檬硬糖，糖紙的棱角硌著掌心，卻不像來時那樣讓她緊張了。

或許，和別人一起完成任務也不是那么可怕的事。

至少當危險來臨時，她不再是只能鉆桌子的膽小鬼，她的盾可以護住自己，也能護住身邊的人。

走到禁林入口時，她下意識地回頭望了一眼。

那片剛才還讓她緊張的林地，此刻在晨光里顯得格外安靜。

她攥了攥手里的山楂木魔杖，杖身的暖意似乎更清晰了些，像在回應她心里那個微小卻堅定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