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林邊緣的風帶著潮濕的泥土氣息，言予檸抱著從圖書館借來的《防御術基礎》。
她的指尖還在反復摩挲書頁上“情緒錨點”四個字。
自從昨天被攻略組圍堵后，她總忍不住偷偷觀察護盾的變化。
當哈利遞來的提神劑，那層光暈會泛起暖粉。
但當念到“粉身碎骨”的咒語，又會變得像塊冰。
“言予檸！”
粗重的呼喊聲打斷了她的思緒。
海格從禁林深處的陰影里走出來，巨大的身軀幾乎擋住了整片夕陽。
他手里拎著個鼓鼓囊囊的麻袋，里面不知裝著什么活物，正發出窸窸窣窣的響動。
“海格？”
言予檸下意識地往后縮了縮，【絕對防御】像層薄紗般展開。
自從上次劫匪事件后，她對體型龐大的生物總會莫名緊張，哪怕知道對方是友善的NPC。
“別緊張，是我。”
海格咧嘴笑起來，絡腮胡子里露出兩排整齊的牙齒，他把麻袋往樹后一藏，壓低聲音說：“我找你有點事，來我小屋坐坐？”
言予檸猶豫了一下。
海格的小屋在禁林邊緣的山坡上，她只遠遠看過幾眼，聽說里面養著各種稀奇古怪的魔法生物。
但看著海格真誠的眼神，拒絕的話到了嘴邊又咽了回去。
這是除了淮月之外，第一個主動對她釋放善意的人。
“好。”她小聲答應，攥著書的手指又收緊了些。
海格的小屋比想象中更雜亂。
屋頂斜斜地歪向一邊，煙囪里冒出的煙也是彎彎曲曲的。
屋里彌漫著干草與某種動物糞便的味道，角落的鐵籠里關著只長著三只眼睛的大狗。
見有人進來，立刻搖著尾巴發出呼嚕聲。
“這是牙牙，很乖的。”
海格把一杯冒著熱氣的蜂蜜酒推到她面前，杯子大得像個小臉盆。
“別在意那些小家伙，它們不會咬人的。”
言予檸捧著杯子小口啜飲，甜膩的酒液滑過喉嚨，暖得她指尖都舒展了些。
她注意到海格正盯著她的手腕看，那里的護盾在暖光下泛著淡淡的藍。
“你的盾……很特別。”
海格突然開口，粗大的手指在桌面上輕輕敲擊著。
“我從沒見過哪個巫師的防御魔法，能像呼吸一樣自然。”
言予檸的臉瞬間漲紅，下意識地想把胳膊藏到桌子底下：“可大家都說這很奇怪……像個bug。”
“bug？”海格皺起眉頭，顯然沒聽懂這個詞，但他很快反應過來，“你的意思是，他們覺得這不正常？”
言予檸點點頭，想起攻略組玩家探究的眼神，想起論壇上“NPC”、“怪物”的議論。
心臟像被什么東西揪緊了。
她一直覺得自己的全點防御是個錯誤，就像拼錯了的單詞，無論怎么努力都融不進魔法世界的語法。
“他們懂個屁。”
海格突然爆了句粗口，又連忙捂住嘴，不好意思地撓撓頭。
“我的意思是，魔法這東西，本來就沒有標準答案。”
他站起身，從書架最上層翻出本厚厚的皮面書。
封面上燙著褪色的金字——《防御術進階》。
書頁邊緣卷得像波浪，顯然被翻過無數次。
“你看這個。”海格翻開書，指著其中一頁的插圖。
那上面畫著個身披藤蔓的巫師，周圍環繞著透明的屏障，屏障上開著星星點點的小花。
“這是中世紀的‘自然防御術’，能讓護盾長出荊棘，可當時的人也說這是歪門邪道。”
言予檸湊近了些，鼻尖幾乎碰到書頁。
插圖旁用歪歪扭扭的字跡寫著批注：“能擋住敵人的就是好魔法，管它長不長花。”
“這是鄧布利多教授寫的。”海格的聲音帶著點自豪，“他說過，最強大的魔法往往看起來最奇怪，因為它們還沒被人理解。”
言予檸的心跳漏了一拍。
“其實……我控制不好它，”她小聲說，指尖輕輕點在自己的護盾上，“有時候想擋的擋不住，不想擋的又彈開了。”
“那是因為你總想著擋。”
海格突然用粗重的手指點了點她的胸口。
“防御魔法的關鍵不在防，在守，你想想，什么東西能讓你忘了害怕，只想拼盡全力護住它？”
言予檸愣住了。
腦海里瞬間閃過無數畫面：
游戲父母擋在她身前的背影......
哈利被博格特圍攻時發白的臉......
淮月替她擋開玩家時的側臉……
這些畫面浮現的瞬間，她清晰地感覺到身側的護盾輕輕震顫了一下。
“感覺到了嗎？”海格的眼睛亮晶晶的，像藏著兩顆星星，“那就是你的情緒錨點，想著要守護的人，盾就會變得比石頭還硬，想著那些讓你安心的事，它又會像棉花一樣軟。”
他把那本《防御術進階》推到她面前：“這個給你，上面有我畫的記號，都是跟防御有關的。”
言予檸接過書，指尖觸到粗糙的封面，突然發現扉頁上有行新寫的字，墨跡還帶著點濕潤：
“奇怪的天賦也是天賦，就像獨角獸的角，看著怪，卻能凈化所有毒素。”
字跡歪歪扭扭，顯然出自海格之手。
言予檸的眼眶突然熱了。
“謝、謝謝。”
她低下頭，聲音帶著點哽咽，蜂蜜酒的甜味突然變得有點咸。
“謝啥。”海格撓撓頭，起身往屋外走，“我去給牙牙找點吃的，你慢慢看。對了——”
他走到門口時突然回頭，露出個憨憨的笑。
“下周魁地奇比賽，記得來啊，我給你留了南瓜餅。”
海格離開后，小屋里只剩下牙牙的呼嚕聲。
言予檸摩挲著扉頁上的字跡，突然試著在腦海里勾勒海格的樣子。
那個總穿著過大外套的巨人，那個會把小龍藏在壁爐里的溫柔男人，那個剛剛告訴她“奇怪也沒關系”的朋友。
她清晰地感覺到，【絕對防御】的光暈變得像融化的黃油，暖融融地裹著她的手腕，透明得能看見皮膚下跳動的血管。
也許，這面盾并不像她想的那樣頑固。
也許，她不需要逼著自己變得“正常”。
言予檸翻開《防御術進階》，海格畫的記號果然很顯眼。
重要的段落旁畫著笨拙的小盾牌，難懂的咒語下面標著“像揉面團一樣使勁”的注釋。
她看著這些可愛的涂鴉，突然忍不住笑了出來，眼角的淚珠掉進書頁里，暈開一小片墨跡。
屋外傳來海格跟牙牙說話的聲音，粗聲粗氣的，卻意外地讓人安心。
言予檸抱著書靠在椅背上，感覺那層困擾她許久的透明屏障，第一次變得像件舒服的外套。
也許，接納自己的特別，并沒有那么難。
就像海格說的，能守護想守護的人，就夠了。
夕陽透過歪歪扭扭的窗戶，在書頁上投下溫暖的光斑。
言予檸輕輕撫摸著自己的護盾，在心里默默念著那些重要的名字。
感覺那層光暈正隨著她的心跳，溫柔地起伏著，像個會呼吸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