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眾軍面前,在沈巧玲面前,還有一臉無奈的胖王爺。董詩詩忍著自己的脾氣,不做太多。
秦王最終也只是叫沈巧玲面壁思過三日,實在不夠化解心中一發不可收拾的怒氣。
這怒氣并不全然來自自身所受到的傷害,更為那些曾經在刑軋司受到虐待的無辜之人。
算了,在大家面前,姐保你面子不失,省得被人落下話柄,說你堂堂秦王還是個懼內的主。董詩詩這樣安撫自己,不顧秦王是否愿意,跨步躍過門檻,進到寢居殿內。
冷風直面而來,沈明深看著董詩詩進入秦王寢居,內心泛起酸楚,這是第一次如此強烈的自我否定。心里根本就是知道,這樣的迷惑,這樣的美人計,雖不是本心所為,也難逃脫良心責備。
岳辛說得又有什么不對,自己就是在欺騙自己,以為不會利用他人感情,卻是期待他人甘被自己利用。
從墻頂躍下,岳芳兒已是等候多時。此刻的她提不上銳氣,青色外衣上已是血跡斑斑,雙眼透著怒氣,顫抖的身體勉強支持她最后的驕傲,不肯倒下。
見此一幕,還在沉淀心思的沈明深亂了神情。幾步上前,想攙扶住芳兒。
驕傲的人不稀罕被人可憐。不等沈明深接近自己,利劍已直直指向沈明深。“我九戰營一心助你重回金鑾,你卻與岳辛勾結。”
話盡之時,口中鮮血已是噴在枯草之間。芳兒只恨自己無能,岳辛就在眼前,僅是三個回合便被他擊敗在地。
沈明深默下神情,不知如何解釋,芳兒傷勢已牽動心肺,若再動肝火,恐有性命之危。
邁開腳步,利刃就頂在自己身前。
這樣也好,全當對自己的懲罰。借用董詩詩對自己的情誼來迷惑秦王,這樣的行跡叫沈明深感到不恥。能被狠狠刺上一劍,或許也是一種痛快。
張開手掌握緊鋒芒一處,任憑破血之痛作祟,沈明深動容說著:“你心中有怒,那便動手,我絕不躲閃。”
“你以為我不敢?”芳兒繼續發力,尖端已稍稍刺進沈明深胸膛,鮮紅血液從破口中緩緩滲下,濕了胸口龍紋錦袍。
握住劍身的手掌沒有阻止芳兒向前的推力,沈明深懷上赴死之心,霎那間,竟會感到生死已無牽掛,自得一身輕松。
“好,既然你想死,那我成全你,我倒要看看,你死了,岳辛的陰謀該如何得逞。”
話音落下,風似有情,聞聲大作。芳兒以為沈明深會在最后時候躲開,沒想到他真的一動不動。月光昏暗,彷如錯覺。她似乎看見了利劍將他刺穿時候,他是微笑著閉上雙眼,欣然接受所有。
自己與沈明深的距離,僅剩劍柄度量。無論是身體上的,還是心靈上的。那陣陣刺痛都叫芳兒無力再做勉強。失去知覺,全身的力量都壓在了沈明深的胸膛上,握著劍柄的手還不甘放下。眼中不禁意流下的淚水,不知是為自己而流,還是看見了沈明深的悲傷。
緩緩睜眼,視線已模糊半邊。原來被刺穿身體是這樣的感覺,除了麻木,并無其他不適應之處。伸手攙住芳兒,她閉上眼睛的樣子看起來倒是溫柔。或許那個知書達理的岳芳兒才是真實模樣,而剛剛將自己刺穿的,不過是迷惘的人。
耳邊是董詩詩訓斥肖玄墨的聲音。她在說,為什么不將明深照看好,三更半夜只會管自己睡覺,還有沒有一點當舅舅的樣子!
手心里感覺到溫度,讓沈明深不由自主地將著溫度握得更緊。
肖玄墨委屈的口吻,吱吱嗚嗚著。“你說的大晚上別出來嚇唬人,我不睡覺還能干嘛?”
“你還有理了是不是,明深要是醒不過來,姐就拔了你的皮。”董詩詩強硬口氣回應。
這樣的感覺正好,就想回到了安梁一樣。
“他醒了。”女性的,沙啞的聲音。
這是誰?感覺好熟悉,卻又不曾記得自己身邊還有過誰的聲音是如此蒼涼。
“好家伙,這小子終于是睡夠了。”聽見董詩詩的腳步聲急速向自己靠近,然后一屁股坐到自己身邊。在這一刻,那雙為手心傳遞溫暖的手被脫離,是沙啞聲音的主人離開了嗎?
董詩詩看著沈明深依舊緊閉的雙眼,忍不住呼上幾個小巴掌。
沈明深知道這是在試探自己是不是真的醒了。
確實是恢復了意識,可眼睛還不能睜開。
董詩詩拍打幾下之后,沒好氣地說道:“還不肯醒,姐都兩天沒合眼了,你小子詐個尸也行,倒是趕緊讓姐安心,姐好去睡覺。”
“姐,這里有我就行了,你先回去吧。”沙啞聲音用謙卑的口吻對董詩詩說道。
“你還好意思說,沒有你,我早就回去睡覺了。”董詩詩更加沒好脾氣。“我說你也真行,那么長一把劍,你真下得去手。”
“對不起!”
聽到這里,沈明深也明白了。原來那沙啞聲音來自岳芳兒。可為什么她的聲音會變得如此?還有她身上的傷......
“算了,姐都明白,你身上的傷也剛好,趕緊先去休息吧。”董詩詩軟下口氣。
肖玄墨嘆息一聲,這說來說去,似乎只有自己休息得最足,顯得特沒人情味。“董爺,你從前天晚上到現在就沒閉過眼,該去休息了,明深就交給我來照看吧!”
“你死開。”董詩詩不客氣地回應:“你自己都跟死人一樣了,還能照看誰。”
把話說得硬氣,心里確是不忍心再離開沈明深半步。
幸虧他的心臟長在了右邊,不然芳兒那一劍,哪里還有機會給他喚出聲音。
想起那畫面,董詩詩的心頭就隱隱作痛。他抱著渾身是血的芳兒跑到秦王寢居前,用著最后一絲力量呼喊著董詩詩,隨后跪地昏厥,卻依舊將芳兒撐在懷中。
“下次你們倆再打架,姐就發動九戰營的力量把你們都丟到樹上去。”董詩詩抹去眼睛即將下滑的淚水,在心里默默發著牢騷。
秦王車架已離開浩明城,明王府也空蕩了許多。明王爺深知董詩詩的厲害,這**之地,他是不敢涉足。這樣再好不過,讓梁王府一行人在**得個輕松自在。
只有晚秋時候的楓黃顯得格外憂傷,站在窗臺前芳兒已是流不下淚。這兩天她哭得太久,啞了聲音,倦了容顏。陳湘茉來看望沈明深的時候,見到芳兒紅腫的雙眼,竟是會心一笑。
芳兒沒能明白,董詩詩倒是看得清楚。
她這是在找知心,以前的芳兒不懂感情,一心服從著陳顧成的安排。陳湘茉心中有所喜歡的人,卻在孤獨時候難覓一人訴說。
現在她可以釋懷許多,但形勢依舊如此,就算能得到董詩詩和芳兒的理解,也改變不了結果。
秦王回京,最危險的人莫過于沈玄隆。她再問董詩詩,與喜歡的人一起,是否真可得懂幸福,哪怕遭遇兇相,哪怕最親之人不允,哪怕只有自己一廂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