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送走JILL,我回到了自己的宿舍樓。徐巖在宿舍門口和他的那個“不是女朋友”的姑娘,倆人正在那兒依依不舍地糾葛著,你儂我儂的樣子。這家伙,和人家姑娘有了實質的情侶關系,但是卻還不肯給人冠上一個標簽。我和他不一樣。或者說,從最近開始,我變得和他不一樣。愛情像是一塊硬幣,正面代表快樂,像一個天使,而反面代表糟糕,像一個魔鬼。愛情能夠天使很久,但是若是一旦被翻過去,到了魔鬼的一面,它能把我的少年之心撕得粉碎。所以,我決定不會再輕易開始一段沒有把握能走到最后的戀愛。如果只是一段畢竟會結束的感情,為什么要開始它,只讓彼此徒增悲傷。
“巖哥好,萱姐好。”我朝他倆點個頭。
徐巖看到我,松開了”不是他女朋友“的萱萱的手,輕聲哄她回女生宿舍。萱萱懂事地點點頭,“再見,晚安。”她對我甜笑一下后,轉身離開。
徐巖跟我走進宿舍里:“哎,剛才那個跟你一起的姑娘,JILL……真不是你女朋友?”
我呵呵傻笑:“哎,剛才那個跟你一起的姑娘,萱萱……真不是你女朋友?”
徐巖撓撓頭:“呃。她呀。我過兩天就跟她公開關系。所以……是我女朋友。那你呢?”
“喲?浪子回頭了巖哥。什么時候見你和女生在一起公開過。”我岔他。
“別轉移話題。你和JILL,到底怎么回事?我覺得不是普通小學同學吧。要不你給帶學校來是怎么回事呀。”
“啊…這。我倆就是朋友。”我敷衍著。
“別扯淡,晚安,我還不知道你嗎?”徐巖一臉懷疑。
“這么說吧,小學的時候,我看不上她,現在呢,她應該看不上我了。”我邊說著,腦海里閃現出她小學時那不修邊幅大大咧咧的模樣,很難想象她是怎樣女大十八變,成了現在這副落落大方的模樣。
“哦。你倆是一直這么多年都是朋友,那也真是好朋友了。”
“也不是。說來話長。”
“這女孩好像挺有意思的。你看著她的時候,你眼睛里直發光。”徐巖斜靠著墻,對我一笑。“我該謝謝她。她給你帶來改變。你遇到她之前那段時間,真的太頹了。”
后來那一晚上,我都不停在給徐巖和其他幾個室友講述我和JILL這一個夏天的相遇。大家開始輪流講述自己的愛情故事。
室友強子說:“晚安,給你個任務,把咱們寫成一本書,就叫《我們的五分之一年華》,你看行嗎。”
我想,還有那么多個五分之一需要走過,如果這個人把我每一個五分之一都目睹過,該有多好。
十八歲,重逢JILL之前,那時候我沉迷于看動漫,曾經在自己的校內網上寫過:“如果身邊有個像《銀魂》里面的神樂一樣的姑娘,再一起養個定春一樣的寵物,生活該是多么美好呀。”
那是屬于我的一個二次元死宅之夢。
沒想到有一個人的出現,讓我感覺這個理想實現了一半兒。
“她就是神樂啊。”我跟宿舍里的室友們這樣描述她。“可惜這個神樂,真的活在另一個世界里。她在多倫多。她不是我的。”
宅男之夢。我希望這個夢不破。
在今年夏天重逢她本人之前,倒數半年,我是有女朋友的。而且短時間內換了好幾任女朋友。分手原因都在于,我的心不在那里。我把這些分分合合寫成博客,發表在網上。某一天,一個叫JZ的人突然地出現在我的博客留言區,成為了常關心我的評價者,我的博友。后來通過她的博客文章猜到,JZ就是張嘉兒。哈,這姑娘,居然出現在我的博客,還是帶著一點兒當時“像蒼蠅一樣”的影子。開玩笑的,其實我有時候也看她的博客,她寫的那些詩意滿滿的文字,讓我也刮目相看。這還是小學時那個艸蛋的小同桌嗎?
她看了我最近分手后的狀態,沒有像其他博友一樣安慰我,而是留言:“你一直這么動蕩,會讓每個女孩都受傷。”
咯噔。
看完那句留言我的心臟一緊。
說得太在點子上了。她的話像一根刺,深深扎進我脆弱柔軟的少年之心。
我總是看到一個姑娘的美好就想和她在一起,我是一個浪子。但是我這樣任性的行為讓我在學校,僅僅是大一的時候,就連續傷害了好幾個姑娘。而JILL是那個給我當頭棒喝的人。
我決定,我這容易愛上一個人的毛病需要改一改了,即使我又愛上了一個誰,也不能輕易對她表白。嗯,我決定了。
后來我通過共同好友發現了JILL的校內主頁,才知道她已經不是當年的那個被我嗤之以鼻的學渣,而是考進了著名的多倫多大學工程系。于是我在校內上申請加她當好友。
加上好友,我倆不過還是點贊之交。她常更新在多倫多的一些生活和隨筆,我也常在我自己的主頁分享一些蛋疼悶騷的東西。直到有一天,我看到她寫了一篇日志。
“走馬觀花的人兒啊,即使我如何去恣意舞蹈,我去大聲地說說說,你看遍世界的風景,卻還是不曾看到我。”
咯噔。
我覺得這篇文章是寫給我的。
其實自從她在我博客里留言,她說了那句令我扎心的話以后,就成功地引起了我的注意力。
也許我自作多情,但是我鼓鼓勁兒,在她的日志下面,私密了一條留言:
“我很認真地去看了。。。”
她很快回復了一條:啊,謝謝你,看得如此認真!
我覺得她慌了,是在裝沒有看懂的樣子。
我看她新貼的照片專輯:《林宥嘉北京演唱會》,看來,她從多倫多回BJ放暑假了。
我給她留言:
“過幾天,咱們見一面吧?我帶你去聽后海的地下搖滾。”
“啊,過兩天我要去香港。我八月初回來。然后我們可以去聽搖滾嗎?”她說。
“到時候我想看的Joyside的表演就沒有了呀。不過,我們還是可以見面的。你說吧,在哪兒?”
“月壇麥樂迪可以嗎?”
“聽你的。”
我們互相留下了手機號碼。
七月底。
我開始越發關注她的校內網動態。她在香港一周旅游的照片很好看。
我在她的一張照片下留言:藍色海軍裙子很有二次元的感覺。
但是我沒說的是,她瘦了很多,臉色也讓人有些擔憂。
她更新了照片,臉色如菜。她在照片上注釋:很不幸,在這里感冒了。
我皺眉。
這么瘦,免疫力太差了,不讓人放心。
”注意身體,期待見面。“我留言給她。
”別擔心我,我馬上就滿血復活了!”她的回復,逞強得像個傻瓜。
我期待和闊別多年的小學同學JILL見面。我根據她貼出來的照片腦補著她現在的樣子,和見到我的舉止談吐。
約定見面前的一晚,她突然哭著給我打來電話。
“……林,林晚安嗎?”她用力吸著鼻子。
“怎么了?”我問,不知她發生了什么事。
“對不起,現在大概你在睡覺了。”
“沒事,你還好嗎?”我有點擔心。
“我……我爸……他嫌我成天上網,時間太長,這幾天晚上熬夜過了十二點。剛才他和我大吵了一架。我又不是小學生,好不容易放個暑假回國玩,他管這么多,我怎么有這樣的爸。嗚嗚嗚……”
“啊……”我一時不知道該說什么。“那明天還能見面嗎?”
“呃。”她沉默片刻,“我眼睛已經哭成核桃了。你不要被我哭腫的核桃眼睛嚇到,就可以見面。”
哄女孩我不是很在行,雖然我有過很多女朋友,每次需要哄女孩的時候,我都手足無措。
我撓撓頭,笑了,原來她在意的不是吵架本身,而是在我面前的形象呀。“不會被嚇到的,你知道嗎,小時候我爸打我的時候,是坐在桌子對面,原地跳起來就給我一個大嘴巴。你這不算什么的,我把我的悲劇講給你樂呵樂呵,別難過了啊。”。
掛了電話,我給她發短信:“早點睡吧,明天見。”
“晚安。”她回復。
她知道晚安的含義嗎?
應該知道吧。
但是也許不是特殊的一個人,也是可以互道晚安的吧。
手機拼音9鍵盤按下:(9-2-6-2-6)w-a-n-a-n
“晚安。”我回復。
晚安都是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