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燒完后院的紅蘿后,兩人并未因此多言,只是汀瀅愈發的精神恍惚了起來,她時常眼神空洞的望著前方,任曜祭如何逗她都沒有反應,曜祭焦急壞了,只能抱著她,讓她感受到身上傳遞的熱量。
紅蘿底下埋葬的罪惡,我已經壓制不住了,至少在祭祀前夕,將曜祭平安送走才行,恍惚中,汀瀅仿佛只有那一個念頭,她剛站起身,卻見侍女匆匆來報:“小姐,不好了,阿三死了。”
汀瀅終究是撐不住,凄厲地慘叫了一聲,吐出了一口濃稠的鮮血。
“阿姐!”恍惚間,汀瀅只看見了曜祭焦急的眼眸,便意識一黑,暈了過去。
曜祭抱著她,只覺渾身血液都沖上了大腦,汀瀅嘴角的血液,一滴一滴,染紅了她的白衣,也在曜祭眼中烙下了魔障。
曜祭將汀瀅抱到她的房間,也不管合不合禮數,命侍女將清水與毛巾端進屋便不準任何人進來。
她慢慢的幫汀瀅擦著嘴角邊的血跡,可是漸漸的越來越多,竟是七竅都流起了血液,染紅了大片的床單,曜祭急得哭了,一遍一遍不厭其煩地擦拭著那些怎么都擦不干凈的血液,恍惚間,她聽到汀瀅在說些什么,俯下身,聽到那細弱蚊吟的話語:“曜祭……快走吧……莫要讓罪孽更深了……快走吧。”
她定定地望著汀瀅的面容,也不管那滿臉的血腥,在汀瀅額上留下了一個輕巧的吻,說來也是奇怪,在這一吻過后,流血便止住了。
汀瀅是晚間醒來的,她發現自己全身上下都很清爽,衣物干凈整潔,絲毫沒有血污,她走出門,詢問侍女道:“曜祭呢?”
侍女低頭不敢直視她的眼眸:“曜祭姑娘安頓好小姐您后便離開了鎮子。”
“是嗎?”汀瀅恍惚想道,走了也好,走了也罷,讓罪孽在我身上終結就好了,不要牽扯到她。
可是在獻祭儀式上,她卻看到那個本該離去的女孩,一身煞氣,來到了她的面前。
鎮上的所有人都被她吞噬了,只要汀瀅愿意,時間回溯只是剎那,她卻對著汀瀅笑了。
“何苦呢?讓罪孽在我身上終結不好嗎?反正我的宿命就是在這里一年又一年的獻祭,只要我的力量消失了,罪惡也會隨之消失的,這便是我的命。”
曜祭笑了笑:“阿姐何時知道的?”
“從李公子開始我便有所懷疑,它要殺的第一人本來不應是李公子,后來那日夜晚我在院中見到了你和青兒便確定是你了。”所以后來的憂慮,不是憂慮懼怕紅蘿下的罪孽,而是懼怕身邊最親密的小妹,她究竟是人還是鬼?
曜祭道:“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阿姐怎知你命該如此?不如聽我講一個故事。”
曜祭從小出生在一個大家族中,雖然家族和睦,但當家的家主,也就是她的父親,曜祭卻覺得他跟其他人都不一樣。
總是陰沉著的臉色,以及每一年便要去的祠堂祭祀,曜祭都很疑惑,別的孩子清明都是祭祖,只有她們家是祭拜一個不知供奉著什么的祠堂。
曜祭有一日在祠堂邊轉悠時,不小心誤入了那密林,或許就是命運的指引吧,她來到了婆桐村。
她看到了一個絕美的女孩,那個女孩對自己特別好,比父親與母親還要好,除了會讓她在特定的日子離開,其他并無奇怪的地方。
一日,曜祭終于忍不住,在特殊的日子沒有離開,重新回到婆桐村,卻看到了令她此生都難以忘懷的一幕。
阿姐,對她那么好的阿姐,穿上紅嫁衣被綁在木船上,被丟入河中,眨眼間便被河水湮沒,曜祭想不顧一切的沖上去,卻在密林中聽見了這么一段談話。
“青兒你放心,這便沒事了嘛,我買通了阿三將祭品名單謊報,為了鎮子,汀小姐是一定得當祭品的,我們就可以在一起了。”
“多謝……李公子。”
剎那間,孽根深種,她仔仔細細用手指描摹出那兩人的輪廓,默默記下他們交談的話語,緩緩向鎮外走去,卻不知,出去后,掉入了更深層的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