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軍?”
“就是機器人互聯網用戶或者收費辦事的真人用戶,比如陸云深出事了,邱河方想要趁機牟利,就雇傭水軍散布過勞死傳言。”段鳴鳴耐心解釋道。
“如果雇傭了水軍,應該可以查出來吧?”
“那種只有幾個關注和被關注,主頁里全是轉發抽獎信息的用戶就很像水軍。但有的真人用戶也不大愛說話或者分享生活。”
“周五晚上有沒有水軍幫忙散布過勞死傳言,你能幫我查查看嗎?”虞開霽拎出自己畫到一半的人物圖給段鳴鳴展示。
“請我喝奶茶?”段鳴鳴賊兮兮地。
“行。”兩個人便說定了。
朱墨案還有一點讓虞開霽很在意,那就是余飛,因為逃跑又遭到了通緝,開始有網友試圖破解他不在場證明以證明他殺了陸云深。虞開霽在思考另一種可能。
一個名為“甄助理賈助理”的id在另一個平臺爆料了,她自稱陸云深工作室的前工作人員,段鳴鳴快速瀏覽了一下這個引起廣泛通訊群討論的討論,順手把它推給了虞開霽。
除開大段的抱怨,這個討論里與案件相關的最核心的發言是:周五,朱墨出事之前,陸云深和全斌都在辦公樓里。發現朱墨辦公室的響動的前二十分鐘,陸云深離開工作室。全斌則在員工們發現朱墨出事以后阻止了大家報警,事實上,這個賬號透露,發現朱墨躺在地上以后,全斌是第一個沖過去抱起朱墨為她急救,并要求員工們叫救護車的,但是當有同事提出應該報警,全斌以不要大驚小怪為由拒絕了。
齒輪開始轉動并相互嚙合,虞開霽的猜想在某種程度上得到了驗證。
段鳴鳴那邊的速度也很快,她調出周五晚掛在熱搜主頁的那幾個賬號,順藤摸瓜點進去查看轉發評論點贊的賬號們,很輕易就找出一堆疑似水軍的賬號。但是,當段鳴鳴順著單個的賬號查看歷史發言和博客時,和最初的預期不同,很多疑似水軍的賬號都轉載過陸云深的博客,換而言之,他們給陸云深造過勢,做過數據。然后在26號當天如同約定好了一般發出了“陸云深害朱墨過勞死,脫粉了”一類的言論。
水軍是陸云深方購買或者雇傭的?自己抹黑自己?段鳴鳴疑惑地皺起眉頭。
她把自己的發現說給虞開霽聽:“什么情況下人才會自己抹黑自己?”
這是那種帶著答案問出的問題,所以虞開霽知道段鳴鳴和自己想到了一塊去:“自炒朱墨過勞死只能是為了避年更糟糕的輿論。”
過勞死是那種很能夠帶領輿論風向的話題,雇傭一些掌握話語權的意見領袖放出話頭,網絡打手們幫忙造勢,陸云深方站出來當靶子,就像是往火星上有技術地添柴火,民眾會把關注從個體的災難轉移到普遍的勞資糾紛上。“被操縱”和“被戳穿被操縱”都是很令人難堪的事,所以只要在輿論沸騰之前把控好方向,剩下的流程會由網民“自發自愿”地補完。
哪怕曾有網友指出朱墨甚至不算得打工人又怎么樣呢?她的確是為了除粉絲外人人喊打的污點明星連續工作了60多個小時啊。
信息時代,個體的思維被熱門話題耗散與詞語的意義在傳播中的模糊化一樣不可避免。
名人的死亡藏不住,陸云深個人工作室在朱墨死后把輿情往“過勞死”引導,除了忍痛止損,還能是為了什么呢?
對陸云深和他的公司而言,比過勞死還要糟糕的無非是:陸云深涉嫌謀殺的指控。
會是陸云深殺死了朱墨嗎?去年年底朱墨另辟出路,兩人之間早有不和傳聞;陸云深一向不愛營業,卻在朱墨死后的劇組中頻繁配合“上下班照”的拍攝;最關鍵的是,朱墨遭到第一次頭部撞擊時,他和朱墨都在公司里,朱墨出事以后,他匆忙離開。
段鳴鳴感覺惡心。上周五得知噩耗后有多心有戚戚,她現在就有多惡心。
虞開霽開口了:“只能說朱墨的死亡和陸云深有著比勞資糾紛還要密切的關系。陸云深不一定是有預謀的故意殺人。”
倒不是為了安慰段鳴鳴,她確實是認為現在指控陸云深謀殺還太早了。
段鳴鳴并不是唯一想到陸云深是殺人犯這一重可能的人,“世上的奇女子呀”很快就轉發了一條新的博客,一個名為“每當你親吻我的時候”的網友作出了相當詳細的推論。
她認為是陸云深殺了朱墨。陸云深在26日早上七點借”站姐“發出”上班照“以后從劇組偷偷返回公司,從影視城所在地H市開車返回工作室所在的S市只有三個小時的車程,陸云深有充裕的時間在下午兩點后抵達自己的公司。兩點過一刻左右,他把朱墨叫到辦公室外某個人跡罕至的地方用扁平的重器砸傷朱墨后攜帶兇器逃走。但出乎意料的是朱墨沒有立即死亡,她走進辦公室鎖上門,為了處理必須要在死前處理掉的文件。
什么文件能比自救和指控兇手還要重要?“每當你親吻我的時候”娓娓道來:朱墨的新公司還沒能做出任何成績,截止目前,她的經濟利益都與陸云深死死地綁在一起。她能為陸云深奉獻出高強度的六十多個小時,足以說明陸云深的事業對于她本人的重要性了。為什么陸云深和《黃英》對她而言這么重要?從與光影投資簽訂對賭協議的泰云影視有限公司上或許能窺見一點兒原因。大家都知道泰云影視有限公司是陸云深的皮套公司,但對賭協議出了問題,要承擔法律意義上的債務的仍然是掛在泰云名下的股東。掛在泰云名下的股東是余飛,朱墨的丈夫。因此,不只是朱墨與陸云深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朱墨夫妻與陸云深都是這樣的關系。陸云深出了問題,余飛是要背債的,而余飛本人目前只是一個普通的公司職員。
余飛是朱墨的軟肋。假如陸云深曝出殺人丑聞,陸云深的事業立馬徹底完蛋,余飛負債,所以不能報警,不但不能報警,還要為陸云深清洗罪證,所以在銷毀完對陸云深和《黃英》的未來不利的罪證之后,朱墨確認鎖好了房門,在失去意識之前固定好自己的姿勢,讓自己在死亡后衰落在地,腦袋磕到之前被兇器砸傷的位置,把自己偽造成了過勞死。
像是段鳴鳴找出水軍那樣,“每當你吻我的時候”提供了陸云深方購買水軍的證據。只不過根據同樣的論據,她的論點是:就連這些水軍,說不定都是朱墨在自己死前下的最后一筆大棋。
回到最開始的那個問題,是什么讓朱墨忍辱負重?是朱墨想象中丈夫余飛的沒有債務負擔的未來,是愛,是愛啊!愛比一切都要重要!愛戰勝了生命!愛讓朱墨走向毀滅!
她的博客中之附帶了一張照片,照片上是大學時期的朱墨和她的未來的丈夫余飛。大學時代的朱墨就有點兒微胖,但照片上穿著白色圓領衫的圓臉姑娘神采飛揚的笑容是很有感染力的。余飛站在她旁邊,兩個人大概在參加什么共同的活動,余飛穿著同款的白衫,清瘦但高出朱墨小半個腦袋,笑得靦腆又溫柔,他是個很好看的男人。
虞開霽想了想,點開了“星落若晚”的動態空間,對方自住院以來都一語未發。她退出空間,點開安靜的三人群,問道:你們當時是為什么喜歡上陸云深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