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到底是誰啊？”

“去問心理老師。”

她在最后一節課下課前站到了教室后門外，引起了坐在后排的孩子們的輕微騷動。范文璐又一次問出了那個沒能得到答案的問題，一諾仍然沒有正面回答她，但是她看得出來對方有一點兒難得的興奮。

和網絡形象不太一樣，真人虞開霽給人的感覺很輕松，沉默的時候像石頭，說話的時候又有點好玩，讓陳一諾想要親近對方。不像昨天，今天的虞開霽穿著一身運動服就來了，運動服更適合這個看起來爽朗又自在的大人。

下課鈴讓學校躁動起來，虞開霽向同學們打招呼，很友善的模樣。等陳一諾和范文璐一起走出來，虞開霽讓她倆先去食堂吃飯，她也會去食堂和老師們用餐，吃完飯后她們食堂門口見。她已經提前向陳一諾的班主任請了午休的假。她自己也向藥店請了一個半小時的假。

十二點過一刻，離約定好的時間差五分鐘，虞開霽出現在食堂門口。陳一諾居然已經在等她了。

陳一諾說自己今天好多了，還是會感覺暈，但是已經沒有昨天那種一陣一陣的惡心了。除此之外，她也不再有強烈的危險的沖動，學校很漂亮，范文璐也生動又活潑。虞開霽問她想去心理咨詢室還是操場后面的小花園，陳一諾飛快地選擇了小花園。事實上，她們正一邊聊天一邊朝著操場的方向走去。

越過栽了金桂的林蔭道，就能聞到塑膠跑道被太陽蒸騰后散發出的氣味。操場上還有別的同學在散步消食，陳一諾音量偏小：“你肯定是很厲害的咨詢師。”

嚴格意義上說，虞開霽是前精神科醫生，心理咨詢只是眾多工作內容中比重不大的一項，但她沒有反駁：“你見過很多咨詢師嗎？”

陳一諾點點頭：“醫院里那些醫生，但我不想和他們談。”

當然了，她見到醫生們的時候情緒動蕩劇烈，咨詢不適合那時候的陳一諾。虞開霽也略過不談：“但我們不是咨詢關系，要建立咨詢關系我們必須遵守一些范式，它們是這個行業成立的基石。”

陳一諾有點兒疑惑，因為那些試圖和她溝通的醫生聊著和虞開霽提出的差不多的話題。她到底沒有經歷過正式的心理咨詢。

虞開霽道：“不信的話你去找你們李馨雯老師，你會發現你們需要在規則的保護下建立交流。”她午飯時有和李馨雯聊天，綜合考量，虞開霽覺得對方實際上挺適合幫幫陳一諾的。

“那我們這樣算什么呢？”

“網友奔現。”

陳一諾糾正：“你想說的是網友面基。”

快要到午休了時間了，小花園里的同學們都在往外走，一邊走一邊好奇地偷看著這兩個逆流而行的人。

低矮的云霞般的楓樹下放著一張長椅，她們在那里坐下了。虞開霽終于把話題引入“正題”：“你之前說喜歡陸云深的感覺很真實，能詳細說說嗎？”

陳一諾踏在落葉上，枯脆的葉片發出好聽的聲音：“我有時候會覺得，我的生活不真實。”

陳一諾說第一次發作的時候大概是有一天過馬路，她看著川流不息的車輛想：撞上去是什么樣的感覺呢？然后直直走了上去。幸好，和她一起過馬路的一個阿姨及時攔住了她，替她和突然踩剎車的司機道歉，叮囑她過馬路要看過往車輛和交通燈。但她是看見了車輛駛來才踏出那一步的。

事后陳一諾很內疚，那個沖出去攔下她的阿姨被司機罵了，如果她再走得遠一點兒，說不定會連累阿姨也被車撞，幸好一切都沒有發生，她后來就開始注意盡量不在人多的地方做危險的行為了。

但不是每一次都能控制自己，有一次她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回過神來的時候一個陌生的中年女人心驚膽戰地抱著她，說她只差一點點就會掉進江河里，說她像自己的女兒。她花了很長時間反應過來，自己不知不覺來到了橋上，當時是傍晚。

喜歡陸云深的時候，偏偏是她狀態最好的時候。